【湘西会战专辑】李琰将军手书文稿·漫谈抗日战争在湘西雪峰山最后一仗

李平均

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七师 师长李琰将军手书文稿 漫谈抗日战争 在湘西雪峰山最后一仗 （整理文件附后） 漫谈抗日战争 在湘西雪峰山最后一仗 李琰　　八年抗日战争，我都参加了。从任团长、旅长、步兵指挥官、师长都在国民党五十七师。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五十七师就投入上海抗战之场。当时我任团长，官兵不但个个作战技艺精良，而且无不同仇敌忾，视死如归。因此，都是胜利地完成战斗任务。例如，在顧家镇前端激战八天九夜，打垮日寇两个联队。尽管官兵伤亡惨重，并未放弃寸土。补充后，又担任广福镇方面的防守，阵地孤悬，敌人始终没有撼动。上海撤退，全师又抽编两个营，由我指挥，担任掩护，历经苏州、芜湖、湾让，安全到达目的地，这是抗战开始的一个概略。 雪峰山之战是抗日战争最后的一仗，也是八年对日作战的终结，当时我任国民党五十七师师长，日冠一一六师团就在那次战役被我指挥的五十七师打垮的。但是美国人不相信（虽然师部驻有美国联络军官），总司令部来电话，教不要清扫战场。何应钦总司令要同美国高级人员魏德迈、麦克鲁等前往观察战场。那天江口可热闹，还有王耀武司令官和其他许多军、师长随同一块来。他们从战场实况和俘获实物，证实中国一个师确能败日冦一个师，其实中国一个团早就能击败日冦两个联队。为了继续奋勇杀敌，在当时所有与五十七师的荣誉也是过去所没有的，当场，何总司令宣布李师长遇年长缺即升，并授予师老虎旗。返回总司令部时，又带走连长周北辰、上士班长杨敬业到总部授勋。 　　我认为这一次战役一定要总结一下，因为一九四三年常德战役，守常德是五十七师也，攻常德是一一六师团也，这次五十七师又与一一六师团相遇，为什么上次五十七师失败，而这次一一六师团失败，不应该总结吗？仅仅王耀武跟我打了一个招呼，这次战功要大家分一分，其实宣传一时的雪峰山会战，并不是在雪峰山打的，而是在雪峰山的东边地区打的。雪峰山防线是最高统帅部决定的，而且已经构筑有现成阵地，为什么敢于放弃不用，在当时只知道为了战胜敌人，应选择有利地形，为了确保安江、芷江安全，应该把阵地推到江口以东地区，按照统帅部方案，在战斗未打响前，已经把有利地形拱手让给敌人了，对于尔后战争发展是极其不利。下面，我就谈一谈雪峰山战役详细经过。 一、雪峰山地区形状：湘西雪峰山算是最高的，一般峰岭都在二千公尺以上，时在三四月山顶上还有积雪，东面缓斜一层比一层高，攀登容易，而西面到处陡崖绝壁，兵力运动困难，所以雪峰山好象是一条天险，其实利于攻而不利于守，突破雪峰山防线有如建瓴之势，可以直下安（江）芷（江），雪峰山这个屏障实在重要。 二、日冦西犯企图和主力部署：仅就我当面敌情而言，当时敌人主力部队一一六师团，沿着邵阳——芷江公路前进，其企图是要突破雪峰山防线，直下安江，打下芷江，破坏湘西大后方，并威胁重庆。 三、我方兵力部署：当时七十四军奉令守这条国防线，王耀武刚由七十四军军长擢升第四方面军司令官，七十四军军长是由一百军军长施中诚调任的，但指挥这次战役不是军长施中诚，而是司令官王耀武，就是说七十四军的三个师都是由王耀武直接指挥。其部署五十七师担任正面防守，就是扼守邵阳——芷江这条路，两侧阵地摧毁敌之西进企图，师长为李琰。五十一师担任左翼防守，师长为周志道。五十八师担任右翼防守，师长为张灵甫（应为蔡仁杰）。 　　四、变换主阵地经过：序战前七十四军在雪峰山以西地区整训，各师驻地距雪峰山国防阵地约在五六十公里之间，当敌人西犯，七十四军奉令从驻地转移到雪峰山既设阵地。首先移动的是五十七师，在未进入阵地之前，师长李琰率领司令部主要幕僚人员和团长直属营长各级指挥官作了全面慎密侦察，并在江口东端高地开了一个现场会议，得出结论，江口这个交通枢纽不可丧失，它关系到全盘战局，为了安江、芷江的安全，雪峰山这个屏障是不可放弃的，为了确保雪峰山这个屏障、交通枢纽——江口就不可轻易丧失。为了始终掌握这个交通枢纽，就要把主阵地推到江口以东地区，即青岩、铁山、天台之线。特别是由洞口到江口是一条六七十里长的狭谷隘道，公路通其间，两侧森林密布，地形极其复杂，到处可以设伏敌之大兵力，特别是炮兵、战车不好行动，运输补给困难重重。像这样作战有利的地形，怎能不利用呢？经过我详细说明后，大家统一认识，并决心在青岩、铁山前端击败敌人。当即把侦察的具体情况和作战计划，向王司令官作了详细电话报告。王司令官问我：敌人已经出动了，你们不用现成阵地，而另构筑新阵地来得及吗？我说：有办法，来得及。接着王说：等着，有命令给你。於即来电话：同意你的方案，加紧在新选择线上构筑阵地吧。不久，又来电话：统帅部命令：从敌人进攻之日起，你们师能撑持七天，就算完成任务，有部队来接替，我希望你们能作到死守洞口，固守江口，至于如何打法，完全由你作主，不必请示。我笑对参谋长马培基说：王司令官的风度不错，我就是怕上级瞎指挥，乱干涉。 　　五、战斗经过：从同敌人接触到江口主阵地前摧毁敌人进攻，大约打了三十几天，当时友军也同常德战役一样，采取观望态度，下面就谈谈如何打法。 1、坚壁清野：敌人西犯是深入我大后方作战运输线路拉的很长，且有被切断之虞，不能不就地补给，而我方大部队从桃花坪撤退时，甚为仓皇，尤其是为了虚报损失，把从桃花坪到洞口间沿兵站线所堆积的粮食，都遗弃不管了。就在这个时刻，我派了一个营，推进到桃花坪沿公路两侧逐段掩护，将所遗弃的粮食抢运到洞口，然后，由洞口运到后方，并发动民众将作战区所有物质转移或者是埋藏，因而打破了敌人因粮于敌的企图。 2、死守洞口：洞口天险，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当时，我派了一个加强营，死守这个天险。营长何叔良，由冯景禩副团长指挥，这次同敌第一一六师团作战是第二次交锋，国民党军队作战规律，日冠是摸的很清楚。认为还不是同打常德一样，一九四三年五十七师守常德，师长为余程万，遭到惨败。我接任时，剩下官兵只七百余人。虽然经过补充整训，在敌人眼内认为元气未复，还经得起它们的猛攻？可是，敌人判断错了，师长换人了，部队战斗力不是弱了，而是更强了。敌人为着抢占江口，沿着公路急进，没有料想到走洞口，遭到我强有力的阻击，不得不改变原来计划，而把主力转移到山门方面，都在我的预料中，这是序战的开始，敌人就遭到挫败了。 3、主力部队作战部署：一七O团为左翼防守队，团长孙士良在铁山占领阵地的一个加强连扼守公路，由师长直接指挥连长张九成。一七一团为右翼防守队，在青岩占领阵地，团长杜鼎。由该团派出坚守洞口的何营，由师长直接指挥。一六九团在洞口山门之线占领阵地，机动作战，完成任务后，由左翼撤回江口为师预备队，并在雪峰山派出部队择要防守，团长为宋子玉。砲兵部队直接配属各团作战。骑兵连在青岩右侧掩护，以上是主力部队作战部署的一个大概轮廓。 　　4、山门地区的逐步抵抗：敌人在洞口遭到阻击后，不敢莽进，把主力转移到山口方面，展开全面攻击。可笑，扑空了，我们则采取逐段抵抗，分散袭击，消耗敌之兵力，阻止敌之前进。就在山门至铁山间地区，一六九团同敌人主力部队战了七天八夜，在这七天八夜，一六九团的官兵是相当坚苦的，伤亡亦重。可是，统帅部交给师的战斗任务守七天，就由这个团在前进阵地完成了。 5、铁山的机动防御战：敌人进入山门后，稍事整顿，即对铁山展开猛攻，铁山高约一千五百公尺，树林密布，是刀背形，东面缓斜，西面陡峻，利于攻，而不利于守，特别是补给困难。在作战初期，我们采取机动防御，把敌人引诱到山顶时，即由飞机集中轰炸，指挥飞机作战，我还是初出茅庐。敌人抱头鼠窜后，我们又回到阵地。但敌并不死心，有一次集中力量由山麓山顶突袭猛冲，企图消灭我之有生力量，一鼓作气占领江口。我早已作好准备，这就是火烧铁山，就是等待突袭敌人进到我们预定位置，由飞机集中汽油燃烧弹，把敌人烧死在铁山。由公路猛冲的敌人，亦由我张九成连，集中火力歼灭在公路上。 为了继续吸敌深入就歼，干脆放弃铁山，在铁山脚下一道小横岭上构成反斜面阵地，以待之把铁山作为阵地前的障碍。因为我张九成连把守住隘口，而不得通过。在敌人并不死心情况，不得不翻越铁山进攻。而铁山西面地形易进不易退，恰在此时，又补充了一七O团一百多支冲锋枪，短促火力是够猛烈的。有一次，敌人翻越铁山夜袭，都被我消灭在山谷内，从此后，铁山方面再无大的接触了。 　 6、青岩激战：敌人满以为山门方面可以直取江口，没有料想到旷日持久屡遭挫败。如果知趣收兵，则未免大扫威风。因而又把主攻箭头指向青岩。所谓狗急跳墙，把由青岩方面夺取江口，敌之师团长到了半月塘，指挥距离我的位置不到十华里。 青岩很高，不亚于铁山，这条高岭是由许多小山头形成的。第一七一团就利用这个横宽起伏地形构成据点式纵深阵地，原不易突破。敌人集中猛烈炮火，向我轰击，并延伸到江口师指挥所，掩护其步兵轮番突袭。在青岩展开拉锯战了。因为伤亡惨重，到最后还有一个连据点还在我手中。 在这紧要关头，我命令杜团长，不准再后退一步，就原地死力抵抗，准备反攻。当时，我到了第一线，对杜团长说：为什么最后一个据点敌人攻不动，说明敌人的战斗力不行了，敌之伤亡应比我之伤亡惨重，我们今夜就准备反攻，不要失此良机。 因为敌人害怕我们手榴弹，同杜团长计划，就用手榴弹夺回我所失的阵地。黄昏后，手榴弹战斗开始了。把善于投掷手榴弹的战士选在前面投掷。上士班长杨敬业那一夜他投掷了一千多个，投的又远又准确。被敌占领的大部分据点都是由他以手榴弹掩护夺回来的。经过那一夜的反攻激战，敌人不但气馁，而且，因伤亡惨重丧失战斗力了。 7、出击：翌日清晨由一六九团、一七O团各抽派一部向敌反击，原是试探，并没有料想到一接触敌人，即溃不成军了。当即令十三师的钱伯英团追击（新拨我指挥）。将此情况报告王司令官后，王司令官说：你们太辛苦了！各团都在原地休息，追击任务不要你们担任，由五十一师和五十八师担任。 这就是雪峰山会战的全过程。 　　1945年5月12日，美军在华作战司令部司令官麦克鲁少将（中）在安江第四方面军司令部，亲手授予驻守青岩战场的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七师第一七一团第五连上尉连长周北辰（右）银星Silver Star勋章，以示慰勉。 　　李琰将军亲笔文稿中的这段话：（何总司令）返回（安江）总司令部时，又带走了连长周北辰，上士班长杨敬业到（安江）总部授勋。这段话，恰巧又印证了上面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就是安江的第四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正如照片提供者晏欢先生所说：这是文字印证照片的绝好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