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而惑（3）

十里荷香

第三章 回乡

朱自清先生说，“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

这几个月，刘一波厂子里特别忙。

疫情后这几年，国家整体经济形势不好，厂里的效益也不景气。国有单位虽然有国家支持，不致于轻易裁员，但很少再招收新员工。到了退休年纪的员工退休以后，这个岗位上的工作就内部消化，由剩下的人员分担。刘一波工段里今年陆陆续续有两名同事退休，这就意味着他们原来的工作要分摊到余下的人身上，作为工长的刘一波首当其冲要承担其中很大一部分工作量，每天忙得团团转。找上级领导要求增加人吧，批倒是批了，但一直也没人员到位。

刘一波每天忙得四脚朝天的，也顾不上跟朋友们聚会了。王军在村里新盖了一个大院，很气派，国庆节招呼大伙儿来热闹热闹，但刘一波还要加班，也没去成。

一转眼快元旦了，刘一波趁周末休息买了米面油等食品，开车给老爸老妈送回去。下了主干道，路东便是通往刘一波家村子那条小路了。高大的牌坊伫立在村口，像一名坚守的卫士，护卫着祖祖辈辈的村民。

小路是这几年新修的，宽敞平坦。小路两边栽种着绿油油的麦田。北方的冬天，万物凋零，只有田野里的麦苗，苍绿挺拔，成为冬日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冬季的麦田描绘了一幅充满生机和希望的画面。麦苗以纤纤身姿，战胜了寒流一次又一次的袭击，顽强而坚韧。它们相信，寒冬之后，它们必将迎来生命的辉煌。

刘一波注视着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摆的麦苗，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感动。他不由自主摇下车窗玻璃，深吸了一口气，嗅着这虽寒凉但充满了绿色生机的麦香。一瞬间，一股清爽的感觉蔓延了全身，刘一波感到久违了的舒畅和轻松。

　　回到家，刘一波父母正好刚睡醒了午觉，在茶桌前喝水。家里自己烧的暖气效果还可以，暖乎乎的，只是自家盖的房子又高又宽敞，还是不如市里单元房更暖和。这种温度倒是很适合老人们居住，穿得厚些，出来进去的不容易感冒。母亲见刘一波大袋小袋地拎了许多，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笑着嗔怪说：“不用拿这么多回来，村头新开了个大超市，什么都有。”

“我买了就省得你们再去买了，超市虽然不远，来来回回也不近呢。”

刘一波陪老两口唠了会儿，东家长西家短的，父母亲唠叨着村里的趣事。

“上个月老七来家了，说去厦门出差，给他爸妈带了好多特产，也给咱家捎回来些，那不，还没吃完呢，在厨房放着。”母亲说着。

说到老七，刘一波想起也不知他跟他媳妇儿关系怎样了，这一阵子太忙，也没顾上跟老七联系。

说话间，天色暗了下来，老七才想起还得赶紧去店里修修车，也不知哪里出问题了，这几天车子总有细微的响声。于是跟父母亲告辞去修车店检查检查。

刘一波边开车边想，有一阵子没跟老七、王军他们几个聚了，王军正翻盖房子的时候去看过，等盖好了还真没参观过呢，年前抽空去他院子里聚聚吧，不知哥几个有空不。

晚上回到家，刘一波盘算了下，元旦三天假，最后一天应该能休息，就约这天吧。于是，先给王军打了个电话，问元月3号能去他家大院儿参观不，王军工地这几个月没什么事儿，正闲得慌呢，满口答应下来。两个人商量，刘一波负责跟老七联系，王军负责跟马永辉联系，到时候火锅加烤串，绝对过瘾。

　　元旦一到，刘一波他们几个建的微信群里就热闹开了。王军说，到他家来，他做东，大伙儿就都别管了，他把食材都准备好，各家只管报来的人数就可以了；老七说，十几口子人，分分工吧，谁都别闲着，他准备酒和饮料；马永辉说，他负责采购烤串；刘一波一看，那自个儿就负责买涮的肉类吧；王军就置办其他蔬菜、烧烤装备什么的。

3号那天，刘一波早早就催着刘如意和儿子收拾好了回村去。先是回了趟家，看看父母有什么吩咐没有，正好大哥也回来了，刘一波就放心去了王军新盖的院子。

王军是个挺成功的包工头，能说会道的，人缘很好。圆圆的脸，眼睛和眉毛都是弯的，看上去特别喜庆。体格壮实、肤色偏黑，嗓门儿又大，天生就是干工程的料儿。前些年陆陆续续揽了不少活儿，攒下了家底儿。他早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把父母也接到了城里帮忙照顾孩子们，但王军一直有一种很强烈的家乡情节，于是花了不少钱重新盖了闲置的老房子。

王军家院子在一条宽敞的小街里，刚拐进小街，远远便望见一处徽派风格的中式庭院，青砖灰瓦、气度非凡。大门用了彰显富贵的金色，两边分别挂了喜庆的红灯笼，门楼上雕龙画凤，大气精致。进入大门，是一条宽敞的长廊，长廊顶上顺次挂着几个造型精美的红灯笼，两边的院墙雕刻着青色的花鸟鱼虫，尽头的影壁墙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福”字。

从长廊尽头拐弯便是院子了。院子很大很方正，地面用一色的青砖铺设，四面的屋顶是用青灰色的瓦建造，雕刻了生动的二龙戏珠图案，很是气派。院子北侧建了座深红色精巧的凉亭，亭子里砌了灰色石桌椅。堂屋和东屋廊下均用实木吊顶，刷了深红色油漆，挂着一排红色灯笼，妥妥的一处深宅大院。

屋内的设计是流行的新中式风格。家具大多选用大气的红木家具，主卧的床专门挑选了偏金色的实木床，床头精雕细刻、龙凤呈祥，尽显奢华。书房设计成了里、外间，里间摆放了孩子喜欢的上下床，外间是茶台和书桌。餐厅放了排餐边柜和一张带转盘的圆桌，足可以坐十多个人。

刘一波和刘如意参观了一圈，笑着打趣说：“王军，你这是在建皇帝的省亲别院啊，弄得这么气派！花了不少银子吧，不差钱啊。”

“嗨，我就这么个爱好，累的时候回村里来喝口茶，减减压。所以才盖了这院子，呵呵，媳妇儿因为这事没少叨叨我乱作钱。”

刘如意一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一边说：“这钱啊，不花这儿就得花那儿。我看这钱花得值，不是有大师说，家乡老宅的风水对个人发展还很有影响呢。嗯，这沙发不光好看，坐着也挺舒服。”

三个人正说话间，院儿里热闹起来，王军媳妇儿李丽接待着来的客人们：“老七，永辉，你们两家赶一块来了。”

“那是，一波来了没有？每次就他最晚。”老七笑着说。

“谁说我最晚的，我都来了一个多小时了。”刘一波推门走到院子里，迎着老七他们。

刘如意也赶紧站起来迎到院子里，老七和他媳妇儿张燕带着一儿一女、马永辉和他媳妇儿秦晓芳带着儿子，再加上儿子梓舟和王军的一儿一女，大家站在院子里，正围着王军新置办的一套烧烤架子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