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散记（四）

刘浏

返乡小住期间，遇到第二场雨。从前一天晚上不知几点，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午后。想起小学语文课本里这样一篇课文，其中的一句:地里的麦苗一定会咕咚咕咚喝个痛快的。彼时的北方农村，小麦已入仓，其它粮食作物正被高温干旱困扰，不愧是及时雨。

没惊动雨，惊动了世界。有一首儿歌描述春雨:嘀嗒嘀嗒，要种瓜要发芽要开花等，初春的雨，天街小雨润如酥。夏雨是别样风情在线:沙沙欻欻哗哗，低吟浅唱箭射荷塘滂沱澎湃。秋雨则是绵绵无绝期，所谓的听风便是雨吧。

昨夜的蝉忙着蔽雨竟然有所收敛，不再发送信号联络。或者说那会儿的雨已紧锣密鼓酝酿正在赶来的路上，先插播一星半点广告。也正因为纯纯的安静，近距离听雨，对于一个深度热爱睡眠的人来说，能很快进入梦乡。

由于下雨，清早五点多溜一圈溜一圈搁浅。头一天晚上洗的衣服晾在院里，因有先见之明把晾衣架及时挪到大伞下，机智如我。干巴蔬菜自上而下从头到脚酣畅淋漓，立立整整，洗澡灌溉营养均衡治标治本。

儿时，如果是小雨，不会影响正常出行。小孩儿用装粮食的编织袋折一下顶到头上充当雨披，地里的大人躲一处紧急避雨。急雨过云雨雷阵雨，就得使劲往回跑，顶着轰隆隆和时间赛跑。中大雨连阴雨，名正言顺歇工。

柴火露天堆放，一下雨生火成了问题。看云识天气，未雨绸缪，餐前备料不仅仅是食材还有柴草。雨下着，家家炊烟户户绕梁，空气中余音袅袅。没有哪只鸡在天亮了还待在鸡架上，缩在一角，落汤鸡成型。猪呀羊呀一颗颗潮湿的心，它们的住房环境急需整治。

土房房，院里街道泥泞。连续有雨的天气会让房顶漏水，这就是隔一年甚至年年必须用黄泥裹挟细枳（包麦粒的壳）重点抹房子。每场雨过后，单薄的房屋冲刷得力不从心，段段矮矮的短墙坍塌。住人的房子，小动物的窝圈巢穴，都在紧急改造范围。

院门外地势低洼，向西是一个死胡同，村里没有地下管网，全凭自行消化。门口的雨水淤集湍急，泥沙俱下，必人工疏通水流，防洪抗洪。曾经一到下雨就惦记那块儿，直到父母去往首府定居。现在不用操心了，新修的街巷四通八达宽敞明亮，村村通户户通路路通，积水来去自如。

雨后还有一项活动打水仗。执小铲子挖小水渠引流，踩水洼溅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雨鞋，舀一盆雨水学着过泼水节，有的小伙伴脸上抹泥吓唬路人。快乐的同时，免不了挨大人一顿训。

雨过天晴，彩虹挂在天边，一道人文景观，落落大方关系。闷了许久走上街头，看地表湿度，热烈讨论着农作物长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露水散去，亲自去到田畔，穿过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仿佛听到了庄稼音韵。土地是根本，神奇多姿，裤脚上带着泥土的芬芳馥郁。

有经验的农人都知道，小面积种植向日葵在不完全通风的院落，恐怕只开花不结籽。只几颗，捎带脚顺道，才多大点儿事。人工授粉不一定能全面补救，只当我按花养着。科学的奥秘由文学去探索，尤其雨后，守着满园鲜馨，招蜂引蝶不香吗？

去年，通往镇的沿途两侧种满了美葵，碧波荡漾，相当震撼。一望无垠，可是可爱，据说上述情况严重。究其原因种植面积过大，光靠零星不能胜任，人工互相抚触更忙不过来，要请专业养蜂人士携带蜂箱驻扎这一带来完成这项盛大。一场雨过后，花儿格外鲜亮，把它种在院子里是非常棒的，赏心悦目。——感谢蜂飞蝶舞眷顾。

平悠悠的水泥路面大大区别于从前的土泥不堪，雨把地面洗得干净整洁，有一种展油活水豁然开朗的感觉。过去没勇气停留在农村，拼着身家性命离开。而今，居然认真研究农时农事，实践加上流传千古的经验。万物皆有灵，互联。新时期新文化新理念，审时度势。

在不用上班的暑假，在乡下，你下你的雨我卖我的呆儿，合力诠释精致内涵。室内码字发傻追剧打瞌睡欣赏雨境尽情过阴天:不担心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不担心鞋子泥了踩得到处都是再走不开步，不担心动一下湿漉漉的柴堆弄脏手，家用电器主流，不担心骑自行车抠不完的泥迈不动的道，开着车不担心风吹雨淋，正常通行。

不找活儿干，活儿一定不会主动找我。悄儿然发生变化，去除各种忧患多种焦虑，也和城里人一样清清爽爽过活。除了地域，刮风下雨城乡没了差别。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