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种菜吗

丛中笑

　　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一般都有土地情结，不管居住的城市是大是小，大都想有个自己的小菜园，尤其是从农村走出去在钢筋水泥中生活久的人。

　　我对象有个很好的朋友在深圳工作。今年五月份到广州看儿子的时候顺路去拜访下老朋友。

恕我孤陋寡闻，到深圳才知道，原来南方的楼房是那么的透气，透气到感觉每幢楼房都在呼吸。在我们北方，楼房的阳台尽量用玻璃全部封上的，把阳光，微风，鸟语，花香，全部隔绝在外。

南方不是，他们的楼房就像他们的城市一样开放。每家每户的阳台大都用安全网网着，甚至连网都不网。任由外面的风肆意吹进来，雨想到阳台上转转圈也未尝不可；蜜蜂、蝴蝶想到阳台上展示下舞姿更是再好不过。

　　朋友家是双阳台，南北都有阳台。南边阳台大点，北边阳台小点，也是用安全网网着。晚上，坐在朋友家的阳台上，对着不远处的大海，慢慢品着茶，真有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雨水，从阳台吹进来，感觉爽极了。

我发现他家的阳台上，居然很少花草，花盆里种的是一些青菜，像是从我们北方地里移植过去的一样，叶子绿绿的，肥肥的。应该和开放式阳台有关，得光得风还得雨。

朋友的家属说，深圳没有庄稼地，所有的菜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深圳的土也是从外面运进来的。他们到超市买菜，都是一根一根地拿，一点一点地装。不像我们北方，进超市，都是一大把一大把地拿，一袋子一袋子地装。

两口子也是从我们北方过去的，在深圳住了有十二三年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点土，在阳台上种了一些青菜。他们说自己种点菜，图的是吃个新鲜。

　　回家后，我对象给他们寄了一些蒜薹。没想到，运费比买菜还贵。我对象说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他们在深圳很难吃上家乡的菜。昨天，我对象又给他朋友寄了一大袋子刚从老家地里摘的蟠桃，运费花了接近一百元。朋友过意不去。我对象说，这有什么，尝尝家乡的味道！

　　在钢筋水泥间，能有块属于自己的小菜园，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或许骨子里面的菜园情结，孩子考上大学后，我买了一楼，简单装修后住了进来。妙的的是有个六十平方的小院子。于是，在院子的西边留了一个小菜园。

　　如今搬进新居快四年了。最初，我对象侍弄小菜园很是上心。因为地里土少，他专门找人推了几车土。因为土地贫瘠，又专门从网上买了不少肥料撒到地里。然后放心地撒上菠菜，小油菜种子；栽上茄子、西红柿、辣椒等蔬菜的秧苗；甚至还专门买了竹竿，给黄瓜，圣女果，甜瓜，芸豆，丝瓜等搭个架子往上爬。

第一年，收获真不少。地里绿油油的菠菜，小油菜，豆角子吃不败，于是让好朋友来共享；黄瓜，圣女果，一边结，一边吃，那叫一个新鲜；尤其丝瓜，爬到架子上面肆意疯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子上就冒出一个丝瓜，还有的躲得隐蔽，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老了，那就留着干透了刷碗吧。

其实算下来，浇水，施肥花的钱够买很多菜的。

但是买的菜能和自己种的菜比吗？

只有自己种才有吃不完的菜。

　　第二年，我对象继续种黄瓜，圣女果，甜瓜等大家爱吃的瓜果。只是这次他别出心裁，搭个四边形的架子。方方正正的架子，像个小棚，一看就是用心搭的架子，还可以当晾衣架，很创新。我把他大大地夸赞一番，也提出自己的疑虑，会不会不稳定，别倒了。我对象说：“不会的，我连接得很结实。”

之后的日子里，瓜秧子在架子上疯长，爬到高处，打着结，掉下来，继续缠绕。可是，高兴没多久，一场狂风，把他搭的架子连同所有的瓜秧子全都吹倒在地上。捎带着院子里面的摇椅，一块倒在了地上，砸碎了好几个花盆。

心血白费了，我对象生气不管了。倒在地上的秧子只有黄瓜秧倔强地找到歪歪斜斜的竹竿，爬上去继续结瓜。去年，好歹吃了几根黄瓜。

　　今年，我劝我对象在地里种点青菜就行，别费劲种需要搭架子的菜了。他不听，说今年少种，就栽黄瓜和西红柿。今年再搭架子的时候，他接受了教训，搭的是三角形的架子，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只是今年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地的原因，两样蔬菜，长得都不好。快打瓜妞的时候，黄瓜叶子黄了，瓜秧蔫了。西红柿也在结果的时候，秧子半死不活，好不容易结的西红柿刚挂果就裂了，掉了，烂了。

地里唯一长势不错的是同事给我的两畦辣椒秧子，结了不少辣椒。只是我不吃辣椒，我对象因为上火也不能吃辣椒，辣椒就在秧子上，由青变红。

　　这个暑假，天气格外热，我对象不再出去管他的小菜园。于是，我接手管理。

趁着暑假没事，一场暴雨过后，地里松软，我把黄瓜架子的竹竿一根根拔了起来，插到院子南边的栅栏边上，给紫藤当爬架吧。西红柿架子上还有几个西红柿，让它长够了再拔杆吧。

空下来的地种什么最省事？韭菜吧，我也喜欢吃三鲜水饺。于是从网上买了韭菜根，想着这个不用怎么伺候。栽上后，一茬茬割着吃就行了。

晚上，从网上看到买的韭菜根来了。本来想去打太极拳的，怕韭菜根放时间长，栽不活。临时改变主意，不去打拳了，还是种菜要紧。赶紧到快递点，拿了韭菜根，回家栽韭菜。

天色渐晚，外面蚊子更多了。好在夏天天长，光线还可以。我全副武装，穿上长袖的衣裤，戴上皮手套，出去栽韭菜。我先用铁锨挖出一道沟，再把韭菜根放进去，用土埋上。

邻居院子里的小白狗皮蛋，经常钻过栅栏，过来串门。看我在院子里忙活，它欢蹦乱跳过来帮忙。它不停地用爪子在我刚栽好韭菜根的地方刨坑。把我放在地里的韭菜根都给刨了出来。害的我得重新放进去，重新栽。我批评它，它充耳不闻，摇着尾巴，刨得不亦乐乎。我只好把它从地里揪出来。

我喂养的流浪猫，看热闹不嫌大，也在地里跑来跑去，兴奋得不得了。终于栽完了韭菜，一身的汗水。不知道，我的汗水能否换来收获。我使劲放水把地浇透，希望喝足水的韭菜根早日发芽。看着新栽的韭菜根，我仿佛闻到了母亲包的三鲜饺子的味道。

　　我的母亲很勤劳，是种菜高手。

记得我家里有三个菜园。

西菜园、场地菜园、东菜园。

西菜园在我们村子最西边，和沂河隔着一道河堰。西菜园中间有口用青石块砌成的水井，水井旁边有棵据说上千年的白果树（银杏树）。犹记得，汩汩的井水被摇上来，井水是那么的清冽，甘甜。井水顺着菜园间的水沟，流到每家每户的菜地里，菜地里面的萝卜、白菜长势喜人。西菜园，我只记得白果树，水井，栅栏，绿油油的菜，穿着大襟褂子的婶子大娘们，其他没有什么记忆了。如今的西菜园早已不见了踪影，就连中间的那棵白果树，也在村庄改建过程中，因为东移，死了。好可惜！

　　场地菜园，在村庄中心路入口，205国道西边。场地菜园南边，一路之隔的是村上的苹果园，果园周围用带刺的栅栏围着。

我记得这片场中间还有几间屋，是看场人住的。看场人是谁，长得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房屋前面收拾得干净利索，有几个大水缸，里面的水始终是满满的。

这里的菜园也是一家一块。收麦子的时候，就把地用碌碡压结实，当场；收完麦子，再把地翻起来种菜。场地里面种的什么菜没有印象了，有印象的是，晒麦个子，打麦，扬场，垛麦穰垛子的情景。地边的麦穰垛子一直油画般印在时空记忆中。

　　印象最深的是我家东边的菜园。

东边菜园离我老家最近。我老家在村庄最东边，过了围村路，走过路沟就是村里的东菜园。东菜园北边挨着学校，东边和果园接壤，南边是我们村八队的路。我家的菜园开始在大队菜园的中间，后来重新分菜园，分到了东北角上。这里的好处是离井近，浇菜方便。

每家的菜园周围都用栅栏拦着。里面一畦一畦的菜，长势喜人。母亲在地里种上葱、白菜、萝卜等。母亲用绳子拴着水桶，提水浇菜园。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到井里提水，可是水桶总是漂在水面上，沉不下去。

我很羡慕母亲提水，但是一直学不会。母亲提水很轻巧。她把水桶放到井里，水桶到井水平面的时候，再用手轻轻摇着绳子，绳子带着水桶，在水面上晃来晃去，水桶里面的水渐渐多，母亲猛地把水桶沉到井里，然后提上来满满一桶水。清澈的井水在菜埂中间流淌，一直流到记忆的深处。

　　冬天来了，吃不了的菜要窖上。家里有萝卜窖子，地瓜窖子。萝卜窖子比较浅，一般放在菜地地头上。冬天，母亲会把吃不了的萝卜埋在萝卜窖子里，上面找毡子盖上。吃多少扒多少，扒完赶紧盖上，怕冻坏了。

地瓜窖子在我老家院子的中间。窖子很深，比萝卜窖深多了，母亲会就把地瓜、白菜、胡萝卜等放在地窖子里，然后盖上窖子口。

小时候，我长得又瘦又小，所以下地窖的活就是我了。需要的时候，母亲会敞开地窖，通下风，然后把瘦小的我放在篮子里送到地窖里面。我下到地窖，里面黑咕隆咚的，就听到母亲在外面不停地喊我的名字，我不住地答应着，边答应边把地瓜、白菜等需要的拿出来，放在篮子里。母亲提上去后，赶紧再放下空篮子提我。

地窖的口很小，母亲往外提菜的时候，经常有土洒下来，我紧紧闭着眼睛，恐怕眯了眼睛。母亲把我往外提的时候，我也是紧紧闭着眼睛。出了地窖看到光明，母亲赶紧拿着毛巾使劲掸我身上的土。我问母亲，为什么光喊我名字。母亲说，地窖里面闷，怕我晕过去。

如今西菜园建成了居民楼，东菜园和场地菜园都成了工业电子科技园。这个养育我长大的小村庄没有了一点曾经的模样。我只有在无人的夜晚，撑着记忆的小船，逆流而上。在时间的长河中徜徉，徜徉……在梦中重温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和我的母亲！

　　身边不少老人都是种菜高手，我母亲如果还在，也会爱土地，爱种菜的。我对象一个朋友的母亲就是。他到我家玩的时候，看到我家六十平方的小院子，感慨地说，如果他母亲有这个小院子，会全部种上菜的。

他住在检察院家属楼五楼，五楼上面就是楼顶。他母亲让他往楼顶弄土种菜。他很孝顺，母亲大人的话岂敢不听。八十多岁的母亲在楼顶津津有味地种菜，吃不了的菜还送给左邻右舍。

只要想，哪里都可以是菜园。大城市的阳台，小城市的楼顶，甚至还可以无土栽培，永远不要轻视人的内驱力和创新能力。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你相信吧，学校里面也可以种菜。

　　上个学期，实验三小打造劳动实践基地，把楼前的花园分到每个班级当班级小菜园。

这下校园可热闹了，每个班级都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热情的家长也参与进来，清草，整地，施肥，调菜畦；播种，浇水，搭架，围栅栏，忙得不亦乐乎。每个班级给菜园取了不同的名字。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个学期，班级的菜园初具规模，各具特色。黄瓜、茄子、西红柿看谁结得大；韭菜、小油菜、菠菜，比谁颜色绿；向日葵，豆子，小香瓜也来凑热闹……一下课，学生都跑到班级小菜园旁边，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老师把班级里收获的菜，分成一小份一小份，作为奖励，分给班级的学生。学生回家亲自下厨炒菜，品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别提多开心了。甚至一向不爱吃青菜的孩子也吃起青菜来了，而且还不舍得吃。

种菜，有花有果，收获多多，真好。

　　这两天，我发现我家小菜园的韭菜活了，一根根韭菜叶子在菜畦上长出来了。只是西红柿彻底黄黄了，秧子开始发枯，为数不多的几个西红柿都掉落到地里烂了。

栽完韭菜不长时间，我曾经往空地里撒了一些上海青的菜种子，还天天泼水。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发芽的迹象都没有。后来金旺超市的女老板告诉我，现在不是种青菜的时候，天太热，种了也不长。居然把这茬忘了，种子发芽需要适宜的温度，水分和阳光，缺一不可。还是乖乖把刚从网上买的菜种子收起来吧，等秋天再播种。

前两天到单位值班，看到一个老年人到班级菜园帮忙整理菜园，她说怕一个假期菜园荒了，过来拔拔里面的草。

不由得又想起我的母亲。

母亲不在二十多年了，如果她老人家在，我家的小菜园一定可以让她乐此不疲，伺弄得青枝绿叶，生机盎然吧。

2024年7月25日星期四

2024年8月2日星期五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