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日记｜碎

宇文方水

刚修好手机，才打开，来记录昨日悲催的一件事。

昨日下午忍不住地脚痒，去长大体育场踢了一场球。等回来了，将车停在大门口，准备洗把脸就要去跑外卖。

拎着箱子走出来，因着日光和雨水的腐蚀，一边吊带的锁扣绳断了，加上另一个锁扣被一位骑电动车的中年女人给撞掉，只好扶着箱子打结。正打着，一个没留神，车子倒了，重重地摔下去，只好使劲扶起来。

等扶起来，并没发现有问题，就骑上了出发。按着习惯，正要把手机放上支架，却发现支架不见了，向前仔细一瞅，新的断茬露在外边，无疑的，支架被摔断了。

无奈间，只好去十米开外的修车行安支架。问老板多钱一个？老板说25。问有没有好一点的，老板说35。我说35的便宜点，30行不？老板说行，很快就给装上了。

我拉起支架上端的弹簧扣，把手机放了上去，接连送了美苑楼尚和拉克雷公馆。并且在拉克雷还被一位女生硬塞了一根冰激淋，吃了后高兴的我一路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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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抢了吉祥大厦的一单送往金地天字一号，单价15元。再抢一个顺单，从小寨德克士去大雁塔北广场的一家酒店，单价6块钱。两单算起来20多，让我心里又美滋滋起来。

快速取了吉祥大厦九楼的药，一溜烟儿上了小寨西路，刚过了朱雀大街，穿过红绿灯，正好看到我前面一个穿细吊带黑长裙的女生坐在男生的电动车上，手里不时地在扔小卡片，正面反面都是大学生白领兼职上门的那种卡片。她的裙子中间有个腰带，长长地垂在两边，一摆一摆。

我在后面跟了一会儿，觉得女孩背影颇好看。一下子超过去了，还回头瞥了一眼。因为要取的汉堡要过兴善寺南街，不舍地只好拐弯，拐弯之后要沿着小寨西路朝东去。

正朝东骑着，心里八九还在思念刚刚飘然而去穿黑裙子细吊带的女孩，或许仍在回味才吃过另一位女孩的冰激淋，突然的，“哐啷”一声响，电动车从坑坑洼洼的路上颠了一下，接着手机从支架上弹跳了出去，又是“噼啪”一声，手机掉在地上，被自己车子的后轮碾压了过去。

我六神无主地停下来，木然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它们分成了两半，各自躺在地上。屏幕被压碎了，黑屏。我把它们合一起，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去送外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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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时间快凌晨12点，我抱着侥幸的心理，赶往就近的郝家村手机维修店，一连转了三家，都关门闭店。

我心里怏怏的，像泄了气的皮球，走在我住处的前街卖衣服的大婶门口，大叔正好也在。我就借大叔的手机准备给美团客服打电话，告知我手上的两个单子送不成了。

不巧的，大叔的手机没有浏览器，捣鼓了半天，搜索不到。加上一时的头昏脑胀，也记不得美团客服电话了。情急之下，我发动了车子，先跑去德克士，一跃从楼梯飞上二楼，见了帅气的店小二，让他赶紧联系顾客取消我的订单。

他快快地把店里的堂食搞定，就问我几号订单。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鬼才记得是几号订单。只告诉他我的姓名，让查一下。小伙子立马就查到了，给我说：“不用管了，没事了，你忙去吧！”

我连声谢谢都没顾上说，转身跑去另一家，吉祥大厦的九楼。等到了，我把已经取的药重新拿回来，并放回去，告诉店家我的手机摔坏了，没办法去送。我把单号一报，一个老板模样的，给我说：“好了，订单取消了，没事了。”他刚一说完，就听到外放的声音：“您的XX号订单已经取消！”我才放心离去。

我庆幸着：起码这两单不用每单扣掉14元，一共不得28元？感情那21元也赚不着了，今晚只好到此为止。

手机黑着，什么也干不成，我骑着车回了家，将车停在狭长的巷子里，坐在开衣服店的大婶门口，诉说着这一晚的悲催。

大叔平日里修鞋配钥匙，正在生意清淡无人，就宽慰我：凡事感恩，要相信神。

正聊着，突然的，大叔店铺门檐上的板子掉下来，“哐啷！哐啷！”好几个。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意外常常发生。

幸运的，人没事。

我恍然有所悟：所幸，我没事。

夜色深下来，我准备去睡。走进对面的便利酒馆，要了一瓶电解质水和两瓶娃哈哈，凑了10块钱。这店老板很年轻，爱跟我聊天。一见面就说：“呀！好久不见了！”我挑完了喝的，给他说我手机摔坏了，明天修好给他转。他乐呵呵地说：“明年都行！”

我忧郁地回到住所，开了大吊扇，风呼呼地刮，凉快极了。我端了小板凳，拿起《李慎之文集》，读了起来，如饥似渴，看完一篇又一篇。每看完一篇，不由得都要扼腕叹息、捶胸顿足，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夜深人静里，我开始深思：这每日里机器一样地送外卖，到底为了什么？为了几包碎银子，连休息的时间几乎都没有，别说读书了。读书之余能静下心来思考，更是奢望之极。在碎片化的生活里，偶尔去踢一场球，偶尔看看朋友圈，偶尔刷刷小红书，偶尔看看新闻，偶尔看看球赛，偶尔去礼拜，都是碎片化。如今终于手机摔碎了，什么都不能做了，才搬起小板凳，拿起一本书，认认真真读起来，长时间的，真是久违了。

正如老子所言：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