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商书篇

家在东南（莊）

近日酷暑， 人疲神乏，懒学罔思。有夫子孜矻不倦，晨读《尚书》，午习《隋书》，日发一段《尚书》以響众侪，促侪辈诵读翻译。诚恐夫子挞伐，勉力跟随苦读，翻文言，译白话，日日功课，研史习文，苦中作乐。跟读旬日，自觉进步，特存此译文，以砺再学。

尚书版本繁杂，夫子此版为唐魏征编撰治要。与其他版犹有不同。

商书•仲虺之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惭德，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仲虺乃作诰，曰：“乌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有夏昏德，民坠涂炭。惟王弗迩声色，弗殖货利；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弗吝。克宽克仁，彰信兆民。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佑贤辅德，显忠进良。推亡固存，邦乃其昌。德日新，万邦惟怀；志自滿，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乌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注：

成汤者，商朝开国帝。桀者，夏朝末帝。夏桀无道，汤起兵伐之。南巢，地名，今巢湖市。

仲虺，人名，汤灭夏参与者，继薛国君（今山东滕州）。诰，告诫之文。

乂，治理，太平安定。

迩，近也。

葛伯，人名，其不祭祖神，冤杀儿童，以怨报德。饷，军粮。仇，怨也。葛伯游，见饷于田者，杀其人，夺其饷。初征自葛，此葛为葛地。在今商丘西北处。

奚独后予。此黎民对汤怨词。

攸，所也。徂，往也。

予，我也。后，帝也。

译 ：

商王成汤将夏桀流放到南巢，以臣克君心有不安，唯恐后人指责他的德行。说：“我害怕后世人，以我的行为作为批评我的话柄。”仲虺闻知乃作诰以安天下。说：“呜呼！老天生万民都有各自的七情六欲，天下没有君主管理就要混乱。所以老天爷就要挑选聪明人来管理治理天下。夏桀昏聩无德，生民涂炭。只有商王不纵声色，不贪财好利。德行好的人就封他为官，功劳大的人就及时行赏。用人不疑就像对自己一样。及时改正错误不留遗憾。宽仁以待人，明德取信天下人。

当年葛伯治理葛地，民怨人怒，商王一开始征伐葛地，从东面征伐，西面的夷族抱怨，为什么不先解救我们。从南面征伐，北面的狄人抱怨，说，为什么先解救他们而不是先我们。盼望商王到来的人们奔走相告，额手相庆。说，感谢我们的贤德帝王，汤王来了我们黎民复苏了。佑辅贤德之人，表彰推荐忠臣良将，挽救危亡稳固族存，家邦由此而昌盛。德行日日渐进，万邦都怀感佩之心而归附。骄傲自满，九族乃存失望之绪以离心。汤王深明大义，胸怀大德，为民立大道，以大义处理事物，以礼待人接物取得民心。汤王的功德必将垂范后世，醒裕仲昆。

我听说，能自悟师道自得到师长帮助者可称王，骄傲自大以为人皆不如己者就会灭亡。不耻下问才能昌裕，刚愎自用将走向弱小。呜呼！审慎的思考夏桀覆灭的原因，认真做好每一件事，就像刚得到天下一样。扶植那些遵循礼义的人和族群，消灭那些昏聩残暴的人。尊崇天道，才能永保天命。

商书•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曰：“夏王灭德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弗敢赦。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乌乎！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注：

亳，地名，今山东曹县，非安徽亳州。

诞，大也。以天命大义告万方之众。

肆，语助词，故、所以。台（yi），吾、我。小子，春秋前期此称呼专对太子言，侯、相的儿子都不能用此称呼。故新君汤以小子自称。

万方，指统属各地。

尚克，尊崇。时忱，诚心诚意。

译：

商王汤自从打败夏桀回来，到了亳地，广而告之天下人。说：“夏桀灭失道德，作威作福，行虐政于天下百姓。所以我小子奉天命明领威德，替天行道，对夏桀不敢有所宽宥。若上天怪罪万方伐夏，其罪由我一人承担；我一人有罪，绝不牵连万方。呜呼！尊崇天道，诚意万方，定能有美好未来。

商书•伊训

成汤既没，伊尹作《伊训》，曰：“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假手于我有命。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宽，兆民允怀。今王嗣厥德，罔弗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乌呼！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臣下弗匡，其刑墨。乌乎！嗣王祇厥身，念哉！惟上帝弗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弗德罔大，坠厥宗。”

注：

汤帝百岁而崩，太甲继位，而伊尹为五朝顾命老臣，特书《伊训》、《肆命》、《祖后》数文以为鉴。初，太甲尚听劝，而二年后，视权为乐，独断暴虐，弗循古制，伊尹劝厥弗听。伊尹将太甲逐放于汤帝之墓地，亲自摄政，太甲于墓前反省三年，伊尹又将太甲迎回亳（商丘），归政。

商汤继承法，兄死弟及，无弟者传子。汤帝无弟，育三子，太丁、外丙、仲壬。太丁先于汤帝殁，故汤帝崩外丙继位，三年，崩，仲壬继位，四年崩，伊尹作主，由太丁子太甲继位，太甲在位十二年。

后，帝也。先后，先帝。谓禹以下，少康以上贤帝，能以德禳灾也。

率，循、尊守。

惟兹，只有这个。

十愆，歌舞不时，贪恋财色，田猎忘返，轻侮圣人之言，绝忠直规劝，绝有德长者，与顽劣之属朋比。

臣不正君，服墨刑，额刺字涂墨。

译：

商王汤驾崩后，首辅大臣伊尹为传承遗志作文《伊训》。内容如下：“自古以来，从有夏先王禹开始，就谨遵天命，大力推行德政，上天护佑有夏没有灾殃。直至有夏子孙桀，不遵天命，不施仁政，皇天震怒降灾有夏，借我先王之手执行天命惩罚夏桀。惟有我圣明仁德的先王成汤，大力布施仁治，推广昭明上天神圣武德，以宽仁之政取代虐苛之政，普天之民皆感恩于怀诚心归附。今后商王子孙继位，无不应从继位之初，谨遵天命，布施德政。不忘初心，树立仁爱的榜样从爱亲人开始，树立崇敬的榜样从尊敬长辈开始，从家邦开始施行仁德，以推广至四海。呜呼！发布文告寻求兴邦立国的智慧之人吧，以辅助你们这些后辈子孙。制定好家邦官爵刑法等级制度，以儆戒在位的官员不逾矩。立规于家邦：如果有耽湎歌舞于宫廷的，就是巫邪之风。如果有贪图钱财美色，游猎于畋田不理政事，既是淫邪之风。如果有侮辱圣贤之言，忤逆忠心耿直，悖离耆老道德，比肩顽劣儿童，就是乱世之风。只要这三风十罪，公卿士大夫有其一者，家必沦丧。城邦君王有其一者，国必败亡。臣子若不能助君王匡扶正义，要处以墨刑。以儆效尤。呜呼！后嗣接班的君王，一定要牢记呀！上帝赐福无常态，惟有君王施仁政行善积德，上天方降百祥于国。反之不行善积德，天降百殃于宫。尔等为王做事要惟德而行，执政无小事，如此才能万邦惟庆。切记失德为大，如果尔等为王罔顾德行，终将倾覆祖宗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