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眼里的一个大血泡

沙里（苏）

[烈日往事 4 ]

（原创）许民荣

       1972年，wg派性依然盛行。马山公社文教组掌权者为陈派，出于明显的“派性”，肆意运用权力，打压对手许派，对教师队伍大调动，这下子可害苦了我们既不是陈派又不是许派的抗教生。

      老同学孙士奇（教语文）从马山东半山桃坞学校（许派）被调住西村五七学校（学校负责人属陈派），我被从马山西半山的耿湾学校调往东半山，去了桃坞大队东纽的桃坞学校，填了孙同学的缺，教语文。

       是年暑假，桃坞大队贫宣队又把我们老师派去东纽村西头队参加“双抢”（抢收抢种双季稻）劳动。妥妥的义务劳动，不喝队里一口水，不吃队里一粒粮。

      那天，去西头队劳动，冯队长派我去撒猪窠灰。前季稻收了以后，种后季稻前在水田里要从农家出猪窠灰作基肥，隔一段距离一担，隔一段距离一担，我的任务就是把那一堆堆的猪窠灰在水田里撒得细碎、均匀些。

       冯队长递给我一把小铁耙。我赤脚走进水田，用小铁耙把一堆猪窠灰坌开，再勾起，四处撒远一点匀一点。

       起先还好使，后来，小铁耙上缠着越来越多的烂稻草，我只能用手把烂稻草撕下来，才能使得上力。

       那烂稻草是养猪人撒在猪圈里的，沤肥用的，日子长了，浸透了猪屎猪尿，又臭又韧性十足。一个上午弄下来，双手满是猪屎臭，指甲缝里黑黑的。

      烈日炎炎下，干得汗出皮婆，头晕眼花，口渴难受。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时分，急急乎，赶到路过的东纽河河滩码头边，马马虎虎洗洗刷刷，再回到学校，吃了半斤米饭（定量的，再饿也不敢多吃，超出了月底会挨饿的），无肉无鱼无蛋无汤，就着一小碗蔬菜，三扒四吞，就吃了下去，只能算半饱。

随即，躺在宿舍自己床上，抓紧休息，下午还要去劳动呢！

那个床，是通常学生宿舍里的木架子床，上下两层，窄窄的，估计是马山初中停办了，分过来的。

       刚睡得香，猛然间，右腰部一阵刺疼，我惊醒了，感觉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我用右手指搔了几下。翻身，掀开席子，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右腰部还是痛，又使劲搔了几下。

       没有想到，过了一小会儿，右腰部竟然肿了起来，再后来，成了一个又大又圆又亮的血疱疱，像个吹足了气的气球。

同校的老师见了，忙叫我不要去劳动了，他们替我给冯队长请假。劝我快去找大队赤脚医生冯英椒看看。他们说，那血疱太大太吓人了，又是在身体要害处，快别大意了。

于是，我跑去学校西面，东纽村中段的大队医务室。大队赤脚医生老冯正好在那。

冯英椒，马山东纽人，1960年无锡医专生。

无锡医专，是1958年大跃进的产物，当时还有无锡师专（校址在梅园马路对面，一个大资本家的院落，后来办了无锡电视机厂）。

无锡医专校址在无锡市广益乡石人桥东边野花园原无锡县委旧址。后来，命运不佳，贯彻“八字方针”（“调整、巩固、充实、提高”）无锡医专解散，学生回家，哪里来哪里去。

冯英椒就又回到了马山东纽湾。先务农，再后来，又出现了新事物“赤脚医生”，很幸运，他被大队推荐当上了桃坞大队的赤脚医生。

       冯医生见了我那个状况，大吃一惊，连连啧嘴。

       他问明情况，沉吟再三，才说，伊个、伊个，弄着猪粪毒素了，要开刀了，难罕弄噶啥？会弄得这么大！又说，你噶手没有洗干净活，你看你指甲缝里墨测黑，全是毒素活，难罕可以去搔啥？有脓了活，不开刀，不行了，不开刀脓水会侵害身体器官，一旦弄到大处里去了，难没好勒……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一紧再紧，小命完矣！ 还好，冯医生随后给我消毒，用手术刀刺破血疱，放出脓水，差不多有小半饭碗。他还用夹子夹着酒精棉花用力挤压血疱里的脓水，痛得我额头冷汗直冒。他再消毒、清洗，给伤口上了消炎药，然后用纱布包好。还配给我一些口服消炎药。

       冯医生还一再叮嘱我，不要淴浴，伤口千万不能碰到水，特别是生水，今天身上只能揩揩了。交代我第二天再去他那里换药。

      幸好，后来伤口没有感染，没有红肿。我总算逃过了一劫。但是，右腰眼处还是留下了一个伤疤。

在马山檀溪三队劳动时，上山砍茅柴砍松枝为队里挣钱（松枝茅柴卖给宜兴烧窑的），磨得锋利的镰刀砍在草丛里的石头上，反弹过来砍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伤及骨头，至今还有一道斜斜的伤痕清晰可见。腰部的伤疤是第二个了。

人们总是说，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借着大暑热天，扯扯老空，给大伙解个闷。

弱弱地问一句：现在种田还有用猪窠灰的吗？

2024、7、25

甲辰年大暑节气第四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