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民《绿军帽 黄军服 “白墩子”》

Z先森

<p class="ql-block"><u>  二十八年前,定西军分区给我配发的“八、七”式全套军官服,珍藏在衣柜里。</u></p><p class="ql-block"><u> 十八年前,知名军旅作家、书法家 、解放军报副刊《长征》主编,刘业勇大校给我的信,珍藏在文档里。</u></p><p class="ql-block"><u> 更多年以前,我的一些关于真假军服的散点透视,收罗在下面这篇曾发表在解放军报的文章里…</u></p> <p class="ql-block">  “红色的帽徽红领章/红色的战士红思想/全军上下一片红/颗颗红心向着党……”这是1966年流行的一首队列歌曲。</p><p class="ql-block"> 歌声,把人们的眼光引向官兵们刚刚换上的“六五式”草绿色军服,歌声,也昭示着一个正在形成的社会潮流。</p><p class="ql-block"> 毛泽东身穿绿军服戴着红袖章走上天安门后不久,铺天盖地的红卫兵运动就把穿军服的潮流推向全国城乡。“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军服成了革命和青春的象征,对它的爱慕既“逢天时、得地利”有又伟人带动,军服很快在民间流行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穿军服(其实是准军服)是1967年初的事,那年,我正上初一。“大串连”开始后,我参加了一支由高中同学组成的“长征队”,雄心勃勃地计划步行到井冈山去。我穿上一身草绿色斜纹布军便服,打着黄平布裹腿,戴一顶大皮帽,再扎起一条宽宽的牛皮武装带,觉得自己挺像个战士。</p> <p class="ql-block">  沿着当年西路军的路线,我们穿过河西走廊,经过陇中山区,几十天风雪兼程走到天水时, “步行串连”被禁止了,放眼黄洋界的豪情壮志成了一个飘散的梦。</p><p class="ql-block"> 回到学校,说是要复课闹革命,其实还是没完没了的“斗、批、改”,阶级斗争的弦是越绷越紧。记得刚进教室,就有个同学扯着我的袖子喊:“瞧瞧,还军装呢?还四个兜的干部服呢?狗崽子,你配吗?”几句话似一记闷棍,打得我喘不过气来。事后再一想,比起人家我还真不配穿军服,他是“支左”干部子弟,我是“走资派”的狗崽子啊。在羞辱中我告别了军服,也告别了童年。那年,我十二岁。</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期的男孩或多或少都有过些“军服情结”,我对服装的最初认识和兴趣也是从军服开始的,开始学画,我最爱画的就是身着戎装的军人。自己却不能穿,不敢穿,没有资格穿;绿军帽,黄军服只在我的梦境中,梦里,有眼泪也有笑声。</p><p class="ql-block"> 到农村插队时,我发现爱打扮的男知青差不多都有军服和军帽。最流行的装束是 “草绿帽子压边子,上黄、下蓝、白墩子”,指的是头戴“六五式”草绿色军帽,还要把帽顶支撑起向前倾的边来,身穿有佩肩章的袢带的“五五式”土黄色人字呢军官服,再配以蓝凡立丁面料的裤子、白色回力牌篮球鞋。其流行效应好有一比:如果把这身装束比做今天的雅戈尔西服的话,那么柞蚕丝军官服再加小牛皮松紧口高腰“将校靴”就不亚于皮尔.卡丹套装了。</p><p class="ql-block"> 城里的青工、学生、店员、机关小职员、甚至“壳子”(小偷)及榨壳子(吃小偷供奉)的混混们,也多是这行头。想想也是,那年头有什么可穿的?即使有,谁还敢穿?西服、夹克、猎装、风衣等等,早已被划为资产阶级奇装异服,“扫进了历史垃圾堆”。军服当然成为那个时代年轻人别无选择时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在中国被称为“蓝蚁之国”的年代,在服装式样单调、色泽沉郁的人流里,这绿、黄、蓝、白的搭配无疑是一个个鲜明悦目的亮点。穿着这一身招摇于市,也算得上是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p> <p class="ql-block">  不知是悲还是喜?一代人的青春不得不靠军服来装扮。</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军服毕竟有限,越来越大的流行需求得靠仿制的“准军服”来支撑。为了仿制的更真,各种办法应运而生,比如,有人把中灰色制服穿一段后再送洗染店染色,竟然染出了几乎乱真的军绿色来。流行带来的必然是挑剔,“高仿”毕竟还是仿。所以,总有人对“准军服”指手画脚:“瞧瞧这绿色,不正啊;这牙线,少一道来;什么口袋呀?干脆看不成!”</p><p class="ql-block"> 穿军服是为“拔份儿”,而穿“准军服”却掉份儿,真军服就愈加吸引人。那年头偷盗军服、抢军帽,为一件衣服一顶帽子打架斗殴甚至拔刀相向是常有的事。记得在70年春天 “一打三反”运动开始时,全市第一个被判死刑的是个19岁的小伙子,主要“罪行”就是抢军帽。看到那些身着“草绿帽子压边子,上黄、下蓝、白墩子”行头,但是毫无军人气质的青少年晃悠街头巷间,有个老军人叹息道:“军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p><p class="ql-block"> 我也想过,这类时髦小伙真的很得意自己的穿戴吗?有次,我给几个小帅哥画素描像,画时,他几个都甩掉军帽军服,要我把自己画成是穿西服、打领带的模样,还要“螺钉式”发型,而且越“洋气”越好;为此,有人专门找来几页当时很是难得一见的旧画报,让我看看什么是西服领带。显然,他们对服装也有更美好的想法和追求,只是不逢其时,不能表现罢了。</p><p class="ql-block"> 恢复高考上大学后,校园里服装新潮总是由我们美术系同学引领;虽然牛仔服、喇叭裤和男生的“地中海式长发”总使老师不快,也令比较正统的同学侧目;但宽容毕竟更多了一些,模仿者也日渐其增;不久,曾经云集食堂、操场的军帽不见了;女生的飘飘花裙和高跟鞋,男生的夹克和西服渐渐成为主流。</p><p class="ql-block"> 正如一首歌里唱的,春天来到花园“生活立刻就会变了样”。改革开放的时代,“蓝蚁之国”成了千姿百态的时装世界,服饰文化丰富着人们的生活,装点着新时期青年绚丽的青春,也给绘画表现带来更多美的元素。军服独领风骚的现象已成为遥远的过去。</p><p class="ql-block"> 大学毕业后,绘画并没有成为我的职业。想不到的是,生活转了一个弯,军服又与我结了一份缘。十年前,我在县武装部兼任第一政委,军分区给我发了全套“八七式”干部服。我很喜欢这套军服,沉着的棕绿色,笔挺的毛哔叽面料,精致的缝制工艺,适体的上身效果,比“六五式”绿军服漂亮多了。它又激活了我童年时对军服的向往,还有沉寂已久的梦……。但是,除了在过“军事日”时按规定着装,我再没穿过它。军服要有军人的气质匹配,我没有。</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存着它吧,存着我的一份珍爱,一段回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05年12月16日于北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