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文学

知青文学主编

2024.8.3星期六知青文学（365） （29）“陈蓦，你一夜看完了一本《秋海棠》？”（1）秋天，松树嘴村，山坳，土豆地 “驾驾！”四爷爷一手扶着犁杖，一手举着鞭子，在马头上不停地摇晃着，口里一直吆喝着，但鞭子却始终没有落在马身上。转过地头，四爷爷拎起铧犁，调转马头，又把骅犁插进另一条垄台，随着铧犁破开垄台，白色的间或有红白相间的如鹅蛋般大小的土豆破土而出，如散金碎银般散落在垄沟里。转瞬间，一眼望不到头的地里铺满了金澄澄银花花的土豆。 陈蓦一边跨过一排排垄沟，一边从肩上摘下土篮子（用柳树条编织的筐）三步并作两步地紧跟在妇女们身后，争抢着把土豆捡出来，装进挎在胳膊肘上的土篮子里。“哇哇”两行大雁排成长长的人字形，相互呼唤着从天空飞过，一湾泉水在两山之间的低洼处淙淙流淌，一群喜鹊成双结对地掠过头顶，一群沙半鸡惊叫着从河边飞到树上。“那里有蛇！”徐家路（男，20岁）一边翻烤着土豆，一边喊道。 “大红枣儿甜又香，送给红军尝一尝……”梁姐（女，18岁）扯着嗓子唱起了电影（舞剧）《红色娘子军》插曲，其他妇女连同四爷爷也一边“呵呵”地笑着，一边高一声，低一声，很不着调地跟着唱起来。陈蓦一手托着土篮子底，一手拎在土篮子的弯梁上，不料，手被梁姐的手紧紧地握住：“我来！”梁姐不容分地。陈蓦趁机抽出手来，梁姐拎起土篮子毫不费力地扛在自己肩上，麻利地跨过一道道被犁得秃噜翻张的垄台，倒进停在地头的马车里。回来，站在陈蓦面前，严肃地问：“大伙都在唱，连你四爷爷都在唱，你为啥不唱？”陈蓦莫名地扭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恰好与徐家路四目以对。梁姐以为陈蓦故意装作呆头呆脑，干脆对陈蓦大声喊道：“党代表！吃大红枣了！”她把“枣”字，喊得特别响。 陈蓦看了看梁姐，又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什么大红枣？”他的目光停留在徐家路身上。“看什么？他不够资格！”梁姐依然压低嗓门喊道。陈蓦又朝四爷爷看了一眼。“哎！”梁姐叫道“那是党代表的四爷爷！” 陈蓦这才确认“党代表”指的是自己。陈蓦被女孩们的歌声和嘻嘻哈哈的笑声吸引过去。只见妇女们排着队，两手交叉在腰间，分别握住左右两人的手，一个接着一个地耸起肩膀，挺起胸脯，胸襟上映衬出丰满的乳房的轮廓。 “哈哈哈……”姑娘们的笑声响彻大地。“咕咕”一群山鸽子从树上飞回到小河边。“哎！陈蓦，别看了！”徐家路朝陈蓦喊道“看进眼睛里就拿不出来了！”梁姐乜斜着眼睛，看着徐家路，低声说：“别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家伙是地主的儿子，他父亲在刚解放的时候就被政府给镇压了，他在沈阳上建筑技术学校，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死皮赖脸，没人敢嫁给他，老妹妹今年都十八了还没有婆家……”转而，对着陈蓦的耳朵，问“你见过徐奶奶了吗？”“见过了。”“他就是徐奶奶的大儿子。” 陈蓦眼睛看着徐家路，伸手去拎土篮子，手又被梁姐抢先握在土篮子的横梁上。陈蓦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梁姐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落落大方地：“我姓梁，叫我梁姐吧，我比你大。”陈蓦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刮肠寻肚也没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梁姐笑了，说“你的手比我的手还软和，你要是托生一个女孩儿一定很漂亮！”陈蓦不自觉地把头扭向徐家路。“别看！”梁姐说“你一看，他就知道我俩在嘀咕他……” 陈蓦见梁姐的头上滲出汗珠，头发披散着粘在额头上，便笑着问：“你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什么样子？”梁姐“哈哈”地大笑着，反问道。“劳动人民的样子！”见陈蓦笑而未语，道“俺们这疙瘩不说什么样子，说‘三岁长胡子——瞧你个小老样！’”说完又“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们嫌你老！”徐家路挑衅地说“老气横秋！”“老当益壮！”陈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么一句。“老谋深算！哈哈哈……”梁姐说道，妇女们笑得更加开心。“陈蓦！”徐家路喊了一声，随即把一只烤得焦黄的土豆扔过来，陈驀伸手接住。“还行！不怎么傻！” 陈蓦吃了一口，感觉很香。“你怎么连皮一起吃了？”徐家路问。“皮也很香！”陈蓦咬文嚼字地赞叹@道：“既有烤土豆的糊香，又有蒸土豆的烀香。没有锅，连个炉子也没有，徐家路你是怎么做到的？” “待会给你表演徐氏野外烤土豆全过程。” 陈驀看见徐家路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把烤好的土豆挨个地分给大家，他自己却一口也不吃。 四爷爷犁完了土豆地，又把马套在马车上，和梁姐一道把骅犁抬到马车上。梁姐两手合成喇叭状，贴在嘴上，喊道：“大伙快点捡，把土豆装在陈爷爷的车上，队里已经开始分土豆了，天黑之前争取把土豆分完，晚上就能够填饱肚子了！” 四爷爷举起鞭子，喊了一声：“驾——”马车缓缓启动，梁姐扶着马车右前沿，一抬屁股就坐了上去，两腿悠荡着，对陈蓦挤了挤眼睛，想说什么，还没等说出口，徐家路就双手捧着刚烤好的土豆，连跑带颠地凑到梁姐跟前：“妇女主任同志！都吃了，就你没吃着。” 梁姐歪着头，故意看也不看陈蓦一眼，陈蓦向梁姐投以仰慕的目光。梁姐从徐家路手里接过土豆，又递回去。问：“你吃了吗？” 徐家路边跟着马车走，边摇了摇头，说：“我不吃。” “为啥？” “我吃土豆过敏。” “瞎说！我看你是不敢吃！” “我这个人，生性胆小又发育不良，吃土豆的肚子（胃）还没长成呢！” “驾！”四爷爷扬起鞭子，“啪”不偏不倚，清脆的响声恰好在马耳朵边上响起，马摇晃着脑袋，蹬开四蹄，加快了步伐。梁姐把土豆递给四爷爷。“你咋不吃呢？”四爷爷问。“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的。”“给我的？净瞎扯！”“徐家路不好意思给你。”四爷爷接过土豆连句“谢谢”也不说就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徐家路扭回身，低下头，两只脚交替地踢着垄台上的土坷垃，亦步亦趋地回到烤土豆的土坑跟前，用铁锹把土豆一个个翻转过来，填上薄薄的一层土，又把燃烧未尽的草木炭盖在上面，又填了一层土，把土豆闷在里面，山坳里弥漫着烤土豆的香气。 傍晚，街道，夕阳西下晚霞给街道两侧的村庄披上了多彩的盛装。 陈蓦和徐家路并排走着。陈蓦还惦记着徐家路埋在土里的土豆。问：“土豆不会被烧焦吧？” “不会，土豆烤好了，炭火也燃尽了，明天来吃正好。” “我到家了。”徐家路在街心路边的一处独栋大房子跟前停下脚步。陈蓦扭头看着大房子，近距离又数了一遍，整整十扇窗户。 “你家有十间房子！”陈蓦羡慕地。 “有空来我家玩吧，我有很多书。”徐家路叉开话题。陈蓦：“哎哎！”地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画外音）“人和人之间差距可太大了！四爷爷劳苦一辈子，田无一垄，房无一间，唯一的儿子还不在身边……” 徐奶奶站在院子里，手里掐着几棵大葱，用手在眼眉上搭起遮阳蓬，远远地望着陈蓦。 陈蓦说：“我应该叫你叔叔。” “叫什么叔叔？净扯！” “你妈是徐奶奶。” “你才来几天？知道的倒不少。”“徐奶奶去四爷爷家，我们见过面了。” “咱们各论各的，肩膀头齐为弟兄，我长你几岁，你就叫我哥哥好了。” “还是叫叔叔的好，要是让四爷爷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天下不下雨不知道，谁大谁小一定要知道！” 徐家路笑了笑，说：“你四爷爷浑身上下都是歪理邪说，他的理论跟我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你没看见他，见了我都躲着走！” “四爷爷毕竟是……”陈蓦想说：“是你妈“相好的、对象、未婚夫……”但都不适合。急中生智，接着说“四爷爷毕竟是我四爷爷，理都是他的，不是（没理），归我。” 徐家路早已听出陈蓦的话拐了弯，竟直言不讳地说：“你四爷爷是属烧火棍的——一头热乎！” 夜。四爷爷家四爷爷吃完了饭，陈驀在收拾碗筷。 “我出去溜达溜达。”四爷爷整了整衣襟，带上帽子。“今晚儿有点吃多了，你用大酱炖的茄子、土豆真好吃，像搁（放）肉了似的。” 厨房。 陈蓦在厨房里收拾完碗筷，走进屋里，一个人躺在炕上很是无聊。 四爷爷回来了：“你不去土豆地里看看，人家可都在捡土豆呢！” 陈蓦如梦方醒，拎起一只柳条框就往外走。 被四爷爷喊住：“你当是明抢啊？捡几个是几个，掖在衣服里就行了，土豆还在公家的地里就是公家的，你以为这是光明正大的事啊？你捡那么多，人家还以为你是白天干活的时候故意埋在地里的呢！” （待续） （步韵：七绝） 秋望波摇醉影夜难眠，树透微光入远天。辽阔江山秋色静，孤鸿渡塞候渔船。 七绝.赏秋 （一） 北岔山峦枫叶美，穿梭白桦展新颜。 争夸艺艳乾坤外，更羡孤村旦暮间。 （二） 枫红胜火彩霞峰，深绿金黄不辨名。 树透微光惊翡翠，枝摇醉影赋秋声。 抚顺三块石秋日枫叶 （2）在年轻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仇恨的烙印，林武强是国民党，国民党是坏人，国民党当官的是大坏人，绝不能当国民党，不能做林家二少爷那样的大坏人。他想逃出去，必须逃出去，暗暗用上了心。三个国民党兵，一个小官，带着十几个抓来的壮丁，为了早日到达兵站，天没亮就急着赶路，一直走到天黑，来到一个村子的地主家住下。地主还杀鸡招待几个兵。酒足饭饱，只留下一个兵看着壮丁。剩下的两个等着换班。没过一会，都睡着了，呼噜呼噜和死猪一样，有人上茅房也根本不知道。天不灭周，时机到了。周炳义装着去茅房，静悄悄地走到房子后面。找了一个破木凳，费了好大力气爬上墙头跳下。还真感谢地主的酒。屋里院子里的哨兵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撒腿就跑，黑黑的夜。分不清东南西北，就是跑，跑！跑出去就是活路，逮回去，命就没了。跑累了就找块石头坐一会，听听后面有没有动静。不敢坐的时间长，怕睡着了被逮回去，就起来再跑，跑了三天三夜，渴了，饿了，就到老乡家里讨口水喝，讨口饭吃。无比的恐惧，满腔的仇恨，给了他力量。心里只想着，跑，快跑，让林武强看不见，追不上，逮不着。腿在跑，心在抖，忧心似焚地挂念着父母和姐姐。周炳义，十七岁的人生，就经历了这样的灾难。国民党发动内战的硝烟越来越浓，辽沈战役打响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