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横断山脉的秘境一一格木

海纳百川

从理塘是可以走达格木的，为了缓冲高反让身体有个适应，我们刻意从海拔4000多米的毛垭大草原奔向海拔只有2500多米的巴塘县，高原行走，哪怕是短暂的低海拔停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有益的缓释。

在巴塘吃了顿中餐买了些菜，给汽车加满油后，我玩笑地对几位没到过西藏的朋友说：“好好看看318线吧！那是通向西藏的方向，如果人生从此不作去西藏的打算，这次的这里就是离西藏最近的地方！”既算是调侃，也算是对几位有高反反应、言辞间不敢去西藏的人的一种反向激励。 高原上走玩，勇气当然可嘉，但是，具备适应高原环境的身体素质和自我认知能力一定是不可或缺的。

从巴塘县城出发，顺着红军山山脚下的巴久曲河谷向东逆河上行10多公里后，再由西北方向转弯，沿着蜿蜒狭窄的山路盘山而上，这就是去格木的唯一公路。路下是一条很深的“V”字型的山谷，一眼望不到顶，山大坡陡，路边不时有垮塌的落石。看到入山口的地方有一处林业部门的检查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可能要穿越无人区了。

弯弯曲曲、盘盘旋旋而上的路总是让人感觉没有尽头，一路植被茂盛，大小树木间杂，品类繁多。沿途不断看见，对面山顶悬壁处塌陷下来的垮山和泥石流，就像一处处瀑流从上而下，留下一道一道很深的印迹。人力不至的对面尚且如此，我们这边，公路直接从陡峭山坡中横断修路，沟谷的凶险不言而喻。

这路，原先是在沙鲁里山脉茶马古道的基础上开辟出来的一条简易碎石公路，现在己改修成了两车道的公路。估计新修竣工不久，路面是很新的标准炒沙路，边线和中际线仿佛刚刚漆刷过。路上很不太平，横七竖八的落石或泥石流肆无忌惮地躺在公路上，影响车辆通行的速度。

迎面而来的车辆不少，大都是全国各地自驾游的人，会车时，大家都很友善，彼此主动退让并没有堵车。这路也由不得哪一个任性，因为，坡坎上还流着水，泥土和石子偶尔还有散落，按个喇叭都会让人担心，会不会把山坡抖落，大家无不希望尽快离开这里，自觉也就成了最快通行的方式。

看到公路边的指示牌写有“章纳”、“波密”等字样，大家的议论也就多了起来，都以为是通向中印边境的波密。同时，也为国家财力的强盛而自豪，没有财力，在如此恶劣环境下修这样的路确实是修不起也维护不起的。

事后才知道，此处的波密是巴塘县的一个乡，下辖格木、根久等4个行政村，人口2200余人，并不是中印边境线上的西藏波密县。标识里的章纳是理塘的一个乡，下辖章纳、则巴等7个行政村，人口1900余人，应该与波密乡处于一个海拔线上，南与乡城、稻城县相连，西接巴塘县，东北与本县的格木乡和喇嘛垭乡毗邻，是个交界之地和交通要塞。

爬上半坡，植被越加好了起来，大树参天，森林密布，许多树种我们都不认识，只知道冷杉，那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引得大家都在猜测它的树龄。这条森林茂密的盘山路，有人认为与走墨脱公路的森林路段相似。

路边长满了各类花草，紫的、黄的、红的争奇斗艳。更让人开心的，是遇上了爬在路边护栏上玩耍的猴子，三三两两也不怕人，你与它打招呼，它嘴上和形体上没有什么反应，眼睛却好奇地目不转睛盯着你。它们的长相与我们从海子山下巴塘时在公路边遇到的猴子一样，应该是一个族群。

一路都在上坡，短袖长裤的我们渐渐感觉身上有些凉意，纷纷地加起了衣服。随着高度的提升，呼吸也慢慢急促起来，大家又互相提醒，一定要“深呼吸”。果然，几下深呼吸后，与外面自然的环境渐渐同频，人慢慢地顺畅了起来。

上到一处很开阔的地方，乱石满地，小溪纵横，几座光秃秃的高山呈现在人的眼前。远方有几处垭口，我以为从某个垭口经过可能就是下坡，毕竟盘山而上己经很久了。疑惑间，却见最高一座山峰的山坡斜面上“之”字型的公路像刀刻一样印在那里，明显而痕深，犹如是去登天。除此之外，四周苍茫，雾罩朦胧，乱石与溪流纵横，寒气与狂风肆意，让人不敢乱动，仿佛高反一样迷茫迷糊。

车辆爬上山顶垭口，从高处观望临近的众山顶，许多山顶都草木不生，大部分是灰色的碎岩石，远看如雪山，近瞧似火星地表，一些山槽里，积雪终年不化，成为冰川。

猛然间，大家看到路边指示牌清晰地写着“横断山脉”，都激动了起来。读过书，知道横断山脉几十年了，今天，无意中竟进入了它的腹地。于是，赶紧下车，无论它空气再怎么稀薄，一定要真切地感受横断山脉并不友好的寒风。我来到一处乱石丛边，看小沟里潺潺流逝的冰冷雪水，一边录视频，一边解说：“这是我看到的最高的奔流在乱石中的河流……” 于是，赶紧在朋友圈发出，无论有无信号，是否发出，这是我在横断山脉高原上对朋友们最真诚地分享，愿你沿我的路一路走来……

“横断山脉”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山系之一，也是中国最长、最宽和最典型的南北走向山系，是唯一兼有太平洋和印度洋水系的地区，通常为四川、云南两省西部和西藏自治区东部南北向山脉的总称，位于青藏高原的东南边缘，西起雅鲁藏布江的中下游，是中国地势第二级阶梯与第一级阶梯交界处和分界线，东连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及其支流雅龙江和大渡河的中上游，这里山川南北纵列，以横断东西交通而得名。据说，其名称的来源，缘于清末江西贡生黄懋材，当时受四川总督锡良的派遣从四川经云南到南亚次大陆考察“黑水”源流，因看到澜沧江、怒江间的山脉并行迤南，横阻断路，便给这一带山脉取了个形象的名称“横断山”。

横断山脉相当奇葩，因为构成世界高原的山体，基本是呈由西向东延伸走向，如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唐古拉山都是沿纬度带展布，唯有横断山，在青藏高原中突然转向，呈南北而行，别出心裁，它不仅是东西地貌的分野和屏障，也是气候、降水的分水岭。

横断山脉“一山见四季，十里不同天”是其最大的气候特点，这次，我们真真切切地完全感受了。在山谷底，火热的夏日我们就短袖短衣十分惬意。在半山腰时，一片秋日景象，不得不加了一件单衣预防秋寒。而到了山顶，冰雪覆盖、寒风剌骨，我们赶紧穿上羽绒服进入冬季……

横断山脉因为植物、土壤垂直分布明显，具有热、温、寒三带景色，境内拥有2200多种观赏植物，其中花卉植物在1700种以上，被人誉为珍树、奇花、异草的"花卉王国"。又因为它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生物多样性最丰富、最集中的地区之一，更享有"植物王国"和"动物王国"的美誉。

横断山脉还是著名的“三江并流”区域，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这三条发源于青藏高原的大江在云南省境内自北向南并行奔流170多公里，南北走向的山脉与江流相间，形成世界罕见的“江水并流而不交汇”的奇特自然地理景观，三江夹四山，江流在山脉之间切割成“深V型”峡谷，众多的雪峰、冰川、海子、草原、花海、河流、沟谷参杂其中，美丽而令人心驰神往。

1922年，苏格兰地质学家华特·古格里来到贡嘎山区考察，认为这里的山峰非常年轻，并据此提出了横断山为“中国的阿尔卑斯”的观点。1924年至1937年，著名的旅行家约瑟夫·洛克在《国家地理》发表数篇文章介绍横断山，富于异国情调的民族风情以及雪山冰峰的气息，强烈地冲击着西方读者，这当中就包括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并启发他在《消失的地平线》中创造了“香格里拉”的意境。

横断山脉一带的探险旅行因为气候、地貌等原因，并没有多少人去感受过它的博大与精采。前些年，有人专门组织队伍去探秘，也并没有能给世人予以多少指导。尽管，有许多人崇尚横断山的奇美，但毕竟是一项严峻挑战的事情，游玩这一带，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的旅行。特殊的地貌，世界独有的濒危物种生态，以及极致的天然名胜和景色，有人断言，横断山，一定就会是下一个世界自然遗产而让人敬仰！

走过多次高原，像在横断山脉这样的山顶穿行，次数却并不多，体验却是前所未有的。待越过山势雄伟、重峦叠嶂、海拔5200米的扎瓦拉垭口后，就进入了巴塘县波密乡格木草原境内。从怪石嶙峋的山顶向高寒草甸下穿，仿佛从火星回到人间，零星地，牦牛这里一簇那里一堆，感觉世界充满生机。牦牛任牲而悠闲，有时在公路上，也不让人，车辆经过，它就一动不动与你对峙，站在路的中间虎视着一切，仿佛全域都是它的领地。

整个路段，只在下山的半山腰一片突兀向谷中的平地上有五、六栋人居的房子，几顶蒙古包，几间简陋低矮的石头房搁在那里，虽看不到人，却能从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的一股股淡淡青烟断定有人。拐过几道弯，才见到有一对少男少女簇拥着从山上下来朝有人家的方向走去，看到我们，他们好奇地注视着。

车坐得久了，天气寒冷，人也不是太清醒，加上连路下坡，没有保坎的公路里坎如海洋沙石堆起的层层泥石里不断又有落石，我们也懒得招呼他们，只好人生只此一见，瞬间便又擦肩而过。

落石越来越多，密密麻麻躺在公路上。景色也越来越美，雪山、草原、森林、湖泊交相辉映，我与苗路湾忍不住猎奇的心，顾不了会不会有落石，每到一处都要下车驻足观望。其他的人，要么是高反，要么是惧怕寒冷刺骨的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车里。除非，我们玩的时间稍久一些，间或有惊喜的尖叫声，他们才不顾一切地走出车外，与我们共享难得的美景。

下到底层，天地开阔了起来，整个地势起伏在一块如巨大长条形的瀑布状的峡谷中，由南向北呈梯坡状渐次舒展。一条弯弯河流从一处垭口处而来，向着看不到尽头的峡谷深处蜿蜒而去。两岸草原青青，满坡的高山草甸随着斜斜山坡向上延伸，密不透风的如墨冷杉等树木无缝地衔接着草甸，浓荫蔽日，层序井然，满目青翠。然后，便是青色与灰色相间的山峰，被一条条雾带簇拥。整个大地宛若仙境，无边的草原中，除了几座牧民放牧而搭建的白色帐篷，几乎看不到有人的痕迹，成群的牦牛散布在草甸上，仿佛野生的动物，休闲地过着若无旁人的生活，格木村就静静地搁在这个环境里，尤如优雅的少女。

在藏区，有许多叫格木的地方，我们到的这个格木与理塘的格木乡隔得不远，但却是巴塘县波密乡四个行政村之一的格木村。格木，藏语意为格萨尔王的后裔之意。格萨尔王在藏族里是位充满传奇、史诗般的英雄人物，在藏民里具有崇高的地位。

格木村的村民或许是看到游玩的人多了，在一处山峰下的草地边搭建了几处大帐篷，旁边也有些小蒙古包，专供游人来此休闲住宿，大的帐篷488元一间，床上可以腄2人，其他房间也可以自搭帐篷睡上3、4人，内有暖气，也可以供氧。天气好，阳台外也可以扎上3、4顶帐篷。小蒙古包可容纳4人自扎帐篷，160元一间。外面露天的观景台上也可以扎帐篷，35元一位，位置可以任由自已选取。

因为时不时地下起小雨，大家就提议住格木村的大帐篷。其实，在我的骨子里，我是喜欢在旷野间感受天地的，我认为，那才是自己喜欢的户外，虽虐却充满了乐趣。

登记住宿的是位在广州读大一的年轻姑娘，还有一位与她年龄不相上下的男生，也是位大学生，都是该营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们告诉我，这是他们的集体经济，因为他们有文化，便被村民推举为形象大使专门接待客人。他们还告诉我，格木村在网上被人誉为“东方小瑞士”，听他们一说，乍一看这里的地理环境和一路美景，确实也与网上介绍瑞士的风景风格类似。只是这里远隔世尘，无论是从巴塘还是理塘来到这里都需要一天的时间。虽然是茶马古道必经之处，却路途遥远、山高路险、道路崎岖，海拔都在4000多米以上，属于高寒地带，除了偶有驴友造访外，许多人望而生畏。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来的人少了，也才成为世外桃源般的景区让我们崇敬。

只要是在这里住宿的，都可以免费骑马。见我有兴趣，男生要我快去骑马，不然，人多了怕一下子轮不到我。见我无意去争抢，不一会，他与另外两位男生牵着马匹向我走来，让我与苗路湾扎实地过了一把骑马的瘾。

吃饱晚饭，我拿起一把椅子静静坐在阳台上，远观四周的美景，只见，天气忽晴忽阴，一会夕阳，一会乌云，草原上绿油油的，野花廉价得到处都是，脚一落地便是芬芳，让人忍不住想去打滚。山后光秃秃的灰色悬壁山顶，以及山前郁郁森林里，一柳薄雾横在山的腰际间，既不上浮，也不下沉，一直挂在半山中，似一幅油墨山水画让我凝视……

第二天早餐后，舍不得离开，我们便沿着河的上游向草原的深处寻景而去，没有其他行人，只有山风、鸟鸣、河流、花朵、青草、森林与我们为伴，任由我们走玩，那一路的原生态景观，仿佛万年前的模样，无人踏足，只等我们的到来，成为我们一生必去一次的地方。

上游的这一段风景极具新疆风光，驴友冰激淋到过无数次新疆，一路走来，她不停地感叹：“这就是新疆的风景！” “新疆的风景也没有这么好，而且，这里还没有新疆的拥挤，可以慢慢地欣赏……”

阳光曦泰也是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驴友，来到这里，不由自主，宛若一位少年徜徉在花海里、河谷中、森林前，他给我们每人都拍了许多照片，不停地让我们分享。而在这里，每个人都无需叫喊其他人给自己拍照，只要你站在那里稍为停留，自然就有人应景而出为你摄影，因为天地太宽太美丽，无限的是景，稀有的是鲜活的人，无论谁往那里一站，俱是天造地设、绝一无二的最佳模特。

司机苗汉子欣喜若狂，他是第一次进入高原，在康定的时候，就叫喊着一定要带朋友们来玩，到了毛垭大草原和上横断山时，却又嚷嚷，“不敢带人来了！” 而此时，他情不自禁，“好玩，一定还要再来！” 似闲庭信步般轻松，仿佛一下子忘了高原高反、路不好走的艰难。

格木草原是巴塘县最大的牧区草原，草原内分布着大大小小、高低错落的许多山峰，海拔在4000米以上的就有10多座，雪峰、冰川、海子、草原、花海、河流、沟谷、阳光、森林、狂风、暴雨促成了格木草原的多元、美丽与独特，也使格木草原自然而然的原生态景象充满了无限神秘。她是“四川省十大最美草原”，入选“全国首批39处国家草原自然公园试点建设项目”，她待字闺中，期待着更多的人奔着其神秘和美丽而来。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格木，美丽的草原，虽己别你而去，心却还驻在你那个地方。

（海纳百川2024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