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上空演绎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胡昌德

三万里河东入海

五千仞岳上摩天

——陸游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 我所在的部队在山陕大峡谷从事黄河隧道施工时，依靠横跨黄河两岸的索道运送物资和人员。在几百米长且又高悬空中的索道上，出现过两次惊心动魄的事故，不仅惊动了师、团领导，还引起了工程兵领导和机关的关注。

　　一九六九年底，为建设一项大型国防工程，我们部队顶风冒雪，千里机动，来到山陕大峡谷山西吉县段，紧锣密鼓地展开大会战。

我们团一部分营、连驻黄河西岸，一部分营、连和团机关驻黄河东岸，另一个兄弟团也布兵黄河两岸。为便于两岸人员来往，施工和生活物资的运输，部队迅速在黄河上架设索道。在两岸山上打下巨型锚桩，在锚桩间拉上很粗很粗的钢索，钢索上安装滑轮，再吊上巨型吊篮。吊篮是用槽钢焊接的框架，底部固定厚厚的木板，四周是坚固的栏杆，两头的栏杆是活动的，便于车辆和人员上下。吊篮可承重十来吨，可容纳四十来人过河。索道跨度大，七百余米；垂度大，钢索的重量加吊篮的重量致使钢索大幅度下垂，两头在半山腰，中间离水面很近。

过黄河时，人车上去后，吊篮徐徐上升，上升至离地面二三十米高，似在半空中，有恐高症的人在上面是非常恐惧的。上升到预定高度，吊篮再缓缓往对岸滑行，到黄河中心几乎接近水面。头上篮天白云，脚下波浪翻滚。有时，机房操作人员操作不稳，吊篮在黄河上面不停地摆动，致使人员站立不稳。从河中心再往前是上坡，牵引至对岸，慢慢降落地面。乘坐索道过黄河是十分惊险的，干部战士经常乘坐也就习惯了。

　　一九七一年秋天，友邻部队——空军零二七部队文工团，到我们部队慰问演出。零二七部队是空军第十二航校，驻山西省临汾市。一九六三年从台湾驾机投诚的徐廷泽，一九八一年从台湾驾机投诚的黄植诚，就先后安排在十二航校任副校长。后来我们部队完成隧道任务后驻扎临汾市，工区（正师级机关）大院紧邻十二航校，仅一墙之隔。

我们部队施工、生活所在地是军事禁区，方圆十多里内没有老百姓。出门是黄河，抬头是高山，天天和石头打交道，兵营里全是光头。平时除了看团放映队的露天电影外，看文艺团体演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文工团的到来，似一股春风温暖着兵营。

先在河东演出，那优美的音乐，华丽的灯光，绚丽多彩的布景，令战士目不暇接。男演员的矫健，女演员的娇娆多姿，令战士们神往。在全是光头的兵营，偶尔见到一个异姓，都感觉是非常的漂亮。大家看到舞台上的女演员，感觉个个赛似仙女。令身强力壮、生命力无比旺盛的战士们荷尔蒙偾张，浮想翩翩。一阵阵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台上台下互动，热火朝天。

文工团的精彩演出，干部战士们的美好享受传到河西部队，河西广大指战员期盼一睹文工团的风采。大家整理营区，搞的干干净净；整理内务，搞的整整齐齐；张贴标语，采购食物，喜气洋洋迎接文工团的到来。

　　文工团受到部队热情的鼓午，第二天高高兴兴往河西继续演出。他们乘坐敞篷车，从团机关驻地岀发往黄河边。见右侧陡崖边突岀的奇形怪状的巨石，他们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见左侧刀削似深万丈的峭壁，吓的大呼小叫不已；临近波滔汹涌的黄河，他们不约而同唱起了《黄河大合唱》。搞文艺的人，情感就是敏感、浪漫、丰富些。我们部队天天生活在这环境中，见怪不怪，变木呐了。

到达黄河边，文工团演员三十多人，依次上了吊篮。吊篮徐徐上提，不断升高，到离地近三十米时。演员们纷纷探头下看，不少人心生恐惧。吊篮提升至预定高度，就缓缓向河西滑行。滑行出十来米，不知怎么搞的，控制滑轮的牵引钢绳失去了控制，任凭滑轮自由前滑。由于吊篮是从东岸向黄河中心下滑，凭借着惯性，越滑越快，后来竟象飞起来似的。吊篮上手持旗帜指挥机房操作手的战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搞懵了，大声呼喊大家扶好拦杆，赶快蹲下。毫无思想准备的演员，一个个吓的魂飞魄散，大声尖叫，尤其是女演员，有的吓哭了。吊篮滑到河中心，滑行速度是慢了，但大幅度地来回摆动，象荡秋千似的。演员们在吊篮里失去了平衡，四周的人紧紧抓住拦杆，中间的人员抱成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待吊篮稳定下来，靠河西边牵引滑轮的钢绳可以使上劲了，牵引吊篮平稳地往对岸滑行。不一会，吊篮慢慢地降落地面。惊魂未定的演员，踉踉跄跄下了吊篮，瘫坐在地上喘息。待缓过神来，演员们十分感概地议论:“工程兵真了不起，他们天天就是这样过黄河！我们过一次还差点吓个半死。”“他们过黄河，就象我们的飞行员驾驶飞机衝向兰天般惊险。”

营领导把演员接到营部，和赶来的宣传股干事一起，向大家解释今天索道运行出了点从未出过的小故障，并代表团领导向大家表示歉意。大家议论纷纷，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其中一个编剧人员站起来说:“我们真不虚此行，体验了历险的滋味，使我们多了一份资本。”说的大家哈哈大笑，鼓掌赞成，转惊恐为惊喜。

　　

在黄河水下修筑战备隧道，我们部队在全军、全国是开历史先河。中央军委和工程兵需要了解和掌握全过程的详细情况和资料，以便战时有效使用该工程，同时，也备今后建设类似工程参考。工程开工一年多以后，工程兵派出专业的三人工作组到我们部队详细考察工程情况。他们带来设计部门的设计资料，到工区工程科和团工程股，有关营、连认真过细地了解施工经过，施工段的地质、水文情况，开挖水下隧道时的水压和石质的具体数据等等。 历时三十多天，积累了大量资料。

一天上午，工作组三人带着满滿三文件袋的资料，从河西乘索道过黄河，准备到团、工区交换意见后回北京。他们登上吊篮，持旗帜指挥吊篮运行的作业手，指挥吊蓝上升到预定高度，又指挥吊篮缓缓向对岸滑行。由于当天黄河上游大面积下了暴雨，导致黄河水面上升不少。由于持旗指挥作业手的大意，没相应提升吊篮的高度。当吊篮运行到河中心时，吊篮底部接触到水面。吊篮上的作业手立即用旗帜向机房的操作手示意提升吊篮高度，而机房操作手没发现吊篮上人员的示意，也就没紧急提升吊篮。

随着前行，吊篮吃水越来越深。靠河水上游的一头慢慢栽进了水里，靠下游一头上翘露出水面，吊篮底板本来是水平的，现在竖起来插入水中成垂直状。吊篮上的人慌乱极了，赶紧爬到翘出水面的一头，拼命抱紧拦杆。波涛掀打着他们，河水不时淹没了他们，他们在死亡线上挣扎。不一会，吊篮慢慢脱离水面，工作组的三个人和一名作业手惊魂未定，不断呕吐饱含泥沙的水。待心神初定，工作组三人发现携带的所有资料和生活用品都被河水冲跑了。他们大惊失色，非常害怕，因为丢失的是绝密材料哇。

　　丢失绝宻材料可是重大事件，团火速报工区，工区火速报工程兵。工程兵首长非常恼火，迅速评估风险。经评估认为被河水冲毁了还好办些，一旦冲到岸边被人检走，流落社会风险就大了。立即指令迅速派人沿黄河两岸向下游搜寻。我们团立即组织两个组，沿着黄河两岸逐米逐米地仔仔细细搜寻。黄河岸边大小不一的石头特多，搜寻人员对每一个石缝都不放过，进行认真查探。夜晚下起了大雨，搜寻也没停止，拿出备好的手电筒和马灯，继续寻找。直到第二天下午，搜寻到黄河壶口瀑布，也没发现文件包。

经过认真分析，判断文件被冲毁了。理由是:我们施工处至壶口瀑布段，水流平时就比较湍急，加之下大雨，沿途山洪倾泄到黄河，浊浪排天的河水更是汹涌澎湃。河床石沙多，加之河水夹裹着石沙急速下冲，文件包有可能掩埋在泥沙里了。即使中途没被掩埋，冲到壶口瀑布落入深渊底，也不可能再浮上来。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

工区领导和团领导总结教训，感觉也很奇怪，平时本部干部战士通过索道过黄河都很顺利，没出现什么事故。恰逢零二七部队文工团来慰问演出，工程兵工作组带着绝宻文件过黄河，却发生惊心动魄的事故。于是派人到负责黄河索道运行的机械连，研究亡羊补牢的整改措施。

工程兵工作组三名同志回北京后，在机关讲述了他们死里逃生的历险经历，听的大家啧啧称奇。大家感觉，二工区指战员奋战在黄河天堑真不容易，实在是太辛苦，太艰险了。后来他们有人再来我们部队，一听说要乘索道过黄河就色变，我们部队就派得力人员随行为其保驾、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