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军魂(一)

初见

(一) 时序暮春，南国凭祥，木棉花开，布谷声脆，又是一年春草绿。龙年清明节，偕几位学友，赴凭祥赏春，兼吊念长眠于斯的老同学黄文澜。 他是一位军人，在法卡山战役中为国捐躯，安葬于凭祥夏石的“法卡山烈士陵园”上。肃立在老同学灵位前，多少往事涌上心头，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烽火岁月。 那是1979年冬季的一个上午，学校召开了有应届生及回校补习生参加的征兵动员会，讲台上，校长作了征兵动员的演说：“同学们，我国西南边境现正遭受越军的侵犯，他们占我领土，杀我边民，祖国领土岂容他们侵占？祖国同胞怎能让他们欺负？好铁不打钉，好男要当兵，保家卫国是同学们义不容辞的义务，愿同学们都踊跃报名，参军报国，上阵杀敌，不负青春不负国！” 校长慷慨激昂的演讲，让听者热血沸腾，同学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到前线去冲锋陷阵。那时，我们是一班回校复读的补习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学数理化。在那个年代，大学生是“天之骄子”，考上大学是每个高中生的梦想，人人向而往之，当兵才是名落孙山后的选择。然而校长的演说，在同学们的心中掀起了巨澜，更是彻底改变了黄文澜的想法。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寝息的铃声早已响过了，可文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把我也推醒，说：“我们国家边防正被敌人入侵，国家有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咱们还是投笔从戎去吧！” “中国有九亿人口，当兵不缺我们两个，我们不去，自然也会有人去。祖国刚从十年浩劫走过来，百废待兴，振兴祖国也急需有知识的人才，我们还是去读大学，用知识报效国家吧！”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们不能为了上大学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如果你不去，我不去，大家都不去，那谁去赶走侵略者？谁来保家卫国？我不考大学了，当兵去！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虽千万人吾往矣。你成绩比我好，留下来考大学吧。你考上大学的话，若富贵，勿相忘！” 　　在他带动下，全校补习班的男生全部报了名，经过层层筛选，黄文澜体检合格，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1980年3月1日，黄文澜接到入伍通知书，那天晚上同学们在教室里，为他举行一场简朴的入伍欢送会。 教室外，夜雨滴答，寒风料捎，给即将分道扬镳的欢送会，平添了几分离愁别绪！然而，此刻谁也不提“离别”二字，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喝酒，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正当大家酒酣耳热之时，黄文澜从坐位上站起来，端起酒杯与同学们碰杯，他无限感激地说： “感谢同学们为我举办的入伍酒，当兵是我人生新征程，有你们的热情支持，我感到非常光荣和幸福，这使我更加坚定了参军的决心，我会牢记你们的祝福，在部队中淬火成钢，为同学们争光，我也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在高考中金榜题名！” 同学们也都一一站起来敬酒，祝福文澜参军光荣，前程似锦，‌凯旋而归！ 这时候，同学们唱起了《送战友》歌曲：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蒙蒙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饱含深情的歌声，久久地在萦绕在教室里，这是同学们为文澜踏上征途的祝福！ (二) 流年似水，睽违文澜，转瞬一年。一天，我收到了他的一封来信：“友： 展读华翰，经已月余，军务繁忙，未遑执笔，实为抱歉。 近几个月，中越两军在法卡山对峙，风声鹤唳，剑拨弩张，战火一触即发。 法卡山位于广西凭祥市境内，是中越两国分界山，一边属中国，一边属越南，去年初我方被越军所占。 为捍卫祖国领土与尊严，我军决定收复法卡山，战斗任务已下达。 在战前动员会上，我们已向上级首长递交了请战书和决心书，我们都在战书上写下了血书：“生为祖国而战，死与阵地同在”，战友们为国而战的决心，大有荆轲刺秦王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英雄气概，感天地，泣鬼神！ 而这同时，我内心也交织着一些错综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何，这几天，我的一颗心老是悬挂着家里，我虽是一名军人，但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普通人，我乃家中长子，上有父母要尽孝，下有弟妹要照顾，肩上的责任重大，父母之恩，兄弟之情，无以为报，眷眷乡思，挥之不去。如果这是在和平时期，我们一家子就不用彼此牵挂，但现在战云密布，我们不知要为彼此承受多少思念之痛？ 　　前两天，我们已星夜调谴到法卡山战区待命，驻扎在一个小山村里，在营地隔离，住着一对老人家，他的儿子在边防部队当兵，他俩天天都倚闾而望，盼望着他儿子在部队的消息，现在就要打仗了，每个身在其中的人真是有着担不完的心啊！ 此情此景，令我更加思念我的父母和我的女友，离开家里整一年，不知两老又添了几许白发？不知女友可青春无恙？ 我与女友，同在一条小山村里长大，自小青梅竹马，一起上小学、上初中。她蕙质兰心，温柔善良，是我梦中的女神。入伍前，我俩已确定了关系。 我参军后，她实际上已成了我家名副其实的一员，春天，她帮我家插秧，秋收，她帮我家收割。平时，她常常过来陪伴我的两位老人家聊天，为他们挑水洗衣，生火煮饭，晨昏定省，无微不至，免却我的后顾之忧。 我俩已商量好了，打完仗，我就复完回乡，把她迎娶过门，长相厢守，不再分开。 ——哎，部队就要出征，我却还在想着这些儿女情长，真是大不合时宜。 司马迁《史记.司马穰苴列传》中说：“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阵之时，则忘其亲；临鼓之时，则忘其身。” 　　这是一个军人的行为准则，一个革命军人，当国家民族面临危机之时，想的应该是为国赴汤蹈火，出生入死，而不是个人的私心杂念。 小时候母亲就教育我对国要尽忠，对家要尽孝，要舍小家顾大家。忠孝不能两全，在家国情事面前，祖国之爱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为了国家安全，我不惜为国献出宝贵生命，为了老百姓的幸福生活，我甘愿抛弃热血青春，好男儿只当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裏尸还。 现在，部队正进行一场紧张的战备，这恶仗是不可避免的了，残酷的战争正向我们走来，我已走在了死亡的边缘，“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这次上战场，也许真的有去无回，长眠在祖国的边关，再也回不到可爱的家乡，见不到亲爱的同学了！我已经做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自古人生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军号已吹响，我们又要开始操练了。话长纸短，行文至此，搁笔为终。附赠小照一张，是以惠存留念。此致 军人敬礼！ 文澜 81.5.1写于宁明。” 读罢来信，我透过书信上的字里行间，仿佛已嗅到了浓浓的战争火药味，心情格外凝重。我踱步窗前，遥望法卡山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愿边关无战事，‌愿每一个战士都能平安归来！” 我折好信，拿起黄文澜的照片，仔细端祥，他一米八二的个子，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绿戎装，头戴红星帽，手握冲锋枪，目光坚毅，帅气威武。 部队真是一座锻炼人的大熔炉，一年不见，就把文澜从一个文弱书生，锻炼成一个铁骨铮铮的革命战士，就像他身边的那一颗高高的木棉树。(未完待续) 文内图片部分来自网络，诚谢原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