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故土情结</p><p class="ql-block">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说,中国农村社会是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熟人社会,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一份根深蒂固的乡土情节。 我亦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对乡村有着一股特殊的情节。我喜欢乡村的宁静与和谐,却不喜欢夏季在田间劳作时汗流浃背衣衫尽湿的感觉;我欣赏乡亲们的质朴真诚却也不免感叹物质匮乏时生活的艰难。现代人经常调侃“有钱农村是净土,没钱农村净是土”。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浮粪四溢尘土飞扬的农村又何来的净土之说。</p><p class="ql-block"> 我是农人的孩子,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我是家里的老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童年有父母哥姐他们罩着,理应得到更多的关爱与保护。但是,在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人能够完全摆脱生活的磨砺。虽说重活累活不用我插手,但平时的一些轻力活则总避免不了。给番薯撩藤、施肥、培土,那令人作呕的猪粪总让人无从下手;忙月里的割稻、递稻和晒稻杆等力所能及的事总得干吧;家里的那头老黄牛,只要不上学,则就是我雷打不动的伙伴……年幼的我一边叫苦与父母作抗争,可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之前的烦恼早已烟消云散。物质虽清贫,但我们的精神生活无疑是富足的:我可以在装满稻秆的手推车上体验一把君临天下的快感;也可以骑在牛背上想象自己驰骋沙场的威严;更可以在炎炎夏日中,在清凉的小溪里尽情嬉戏的快乐……这是农家孩子才有的独特体验。</p><p class="ql-block"> 乡村的封闭落后造就了我内敛的性格。我喜欢陶渊明笔下的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宁静生活;喜欢道家那种淡泊名利、顺其自然的生活态度;喜欢辛弃疾诗中所描绘的“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率真情景……记得那次回老家,恰遇春耕,拖拉机忙着翻田,成群的白鹭紧随其后,上下翻飞着,空中夹杂着飘来新翻泥土的芬芳,内心的那根琴弦刹那间似被拨动了,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田。依稀中,我仿佛看见了儿时的那头老黄牛正在前面拉犁,父亲则在后面扶犁,而父亲的身后亦是成群觅食的白鹭,一牛、一犁、一人,再加上这成群的白鹭,构画出了一幅乡村的静谧图……久违了,我的田园牧歌。</p><p class="ql-block"> 随着父母的离世,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故乡似乎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老一辈人的纷纷离世,熟知我的人越来越少,一如我不认识村里的年轻人一样,我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剥离乡村,离那个故土越来越远,我成了故乡的“陌生人”。曾经,我觉得自己不会在意这些,毕竟这是年少时想方设法想要逃离的地方,却未曾想到,当故土与我渐行渐远时,那份失落与伤感却是那样的沉重。以致于常在午夜梦回故土,儿时的点滴清晰再现,故乡里的人、物一如刻在心里,不用刻意却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若干年后,人到中年的我却爱上了泥土的芬芳,爱上了这些盆盆罐罐、花花草草。我试图用这点滴的泥土找回曾经的记忆,试图用这零星的花草找回曾经的青葱岁月,甚至试图以此来唤醒沉睡中的记忆。然而,我发现那些关于故乡的记忆从未真正离开过,它们就像是埋藏在心底的种子,只需要一点点触动,就会生根发芽。每一次不经意的触动,都让我涟漪频起,心绪难平。或许,这就是费孝通所说的乡土情结,它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纽带,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将我们与那片土地紧紧相连。任时光流转,岁月变迁,但那份源自心底的归属感与乡愁,永远不会改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