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最美古诗词六百首之七绝百六十首（第143首）

晨曦

泛海 王守仁

险夷原不滞胸中，

何异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

月明飞锡下天风。

1.品读：

晚清民初，梁启超提出中国历史上只有两个半圣人。半个圣人是晚清大名鼎鼎的曾国藩，两个圣人一个是孔子，另一个就是王守仁。

王守仁（1472—1529），字伯安，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因筑室会稽山阳明洞读书，亦以阳明为号，称王阳明。王守仁的身上，很有故事。他少年时爱好广泛，有“五溺”，溺于任侠、骑射、辞章、神仙、佛学。喜读兵书，十五岁上书皇帝，献策平乱。十八岁沉迷“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朱熹理学，为实践格物致知，穷竹子之“至理”。他枯坐对竹，“格”了三天三夜，没格出半点名堂，却格了一场大病。从此，王守仁对程朱理学产生怀疑，也为他后来另辟蹊径，创立心学，埋下伏笔。这就是著名的“守仁格竹”的故事。

王阳明不但是明代著名思想家、文学家，也是一个大军事家。他虽是一个文官，一生中却有三次临危受命，帅兵打仗，皆能以少胜多，所向披糜，历数十仗，无一败绩。

用兵最神奇的是明正德十四年（1519）南昌宁王朱宸濠叛乱，朝廷震动，百官恐慌。王守仁时任赣南巡抚，手无寸兵，也未接旨意。但他却当机立断，一接消息，立即在吉安募集义兵，发出檄文。为阻宁王顺长江东下直取南京，王守仁虚张声势，造成朝廷大军顷刻兵临南昌的假象，拖住宁王。等到知道是王守仁缓兵之计，大军东下攻克九江，围困安庆，窥伺南京时，王守仁已募得数万兵马，直捣宁王老巢，一战攻下南昌。宁王见老巢被端，急忙回头，在鄱阳湖于王守仁决战。此时，宁王已军无士气，兵败被俘。从王守仁出兵南昌，到捕获宁王，仅旬日功夫，可谓用兵如神。清初学者王士祯云：有明一代，王文成公立德、立功、立言，皆居绝顶。

十七世纪初，王阳明《传习录》传到日本，他的“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的君权理论，“知行合一”和“致良知”心学体系，对日本天皇权威的重塑，对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形成，影响很大。日本明治时期的海军战神东乡平八郎的玉佩上，刻了七个字：“一生俯首王阳明”。

王阳明的故事很多，就连泛海这首诗，也有一个惊心动魄的“本事”。

明武宗正德元年（1506）王守仁在朝廷中反对宦官擅权，得罪大太监刘瑾，被廷杖四十，罚跪金水桥南，打入锦衣卫大牢。刘瑾以为，以王守仁嬴弱的身体，不被四十大板打死，也要跪死，再不就死在大狱中，没想到王阳明却活了下来。于是，刘瑾就把他贬到边远的贵州龙场当驿丞，派了杀手，想在路上把他杀死。王阳明半路，使了个金蝉脱壳，在钱塘江边，留下外衣、鞋子和一张写着绝命诗的信笺。杀手追到江边，不见人影，见到衣物，以为王阳明自尽，回京交差。王守仁却乔装商人，乘海船绕道福州经武夷山到贵阳龙场就任。《泛海》就是他在摆脱了刘瑾追杀，登上海船后写的。

诗的前两句“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表现了王阳明在人生险要关头，处变不惊，神闲气定的大无畏精神，也表明了他对世间险夷的一种顿悟：险夷本是心外之物，于心何有罣碍？正因为他有一颗充满禅理的心，此时尽管海涛茫茫，风波险恶，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光风霁月。

后两句“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诗人说，在明静的月夜中，他像一位得道高僧，执锡杖，乘天风，飞越三万里海涛。诗中的“锡”，指云游僧人的随身锡杖，杖上有环，摇动作响，以预告施主。“飞锡”本指僧人云游，传说高僧可以飞锡渡江。

这首诗记录了诗人泛海悟道的深刻感受，成为王阳明心学发展的一个重要起点，他脱险到达龙场后，在穷乡僻壤潜心研学，完成了王阳明的心学理论体系，那就是中国哲学史有名的龙场悟道。

2．散译：

险夷原不滞胸中，

何异浮云过太空。

一切艰难险阻，在我看起来，就如天空漂过的浮云，不要让它滞留在心中。

夜静海涛三万里，

月明飞锡下天风。

海船在静夜月明的海涛中破浪前进，我鼓荡起胸中的正气，乘天风，驾飞锡，直到三万里之外。

3.注释：

夷：平坦。飞锡：锡杖，即和尚的禅杖。多指和尚云游。天风：天地之正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