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在夕血里的生命

風過丿雲傷

当秋夕即将退隐在那片山波崖浪下时，滞留的记忆，宛若西边滴血的暮光之眼，依依不舍地窥视着昔时的喧嚣、此刻的静谧，仿佛要把夜色占据的欢实，镀上了一层防黑止黯的金辉……

——题 记

廪秋的暮风徐徐而来，载着斜阳赤醇黄酽的朦胧，驮着残夕橙醪瑰酎的幽缈，酡红了若沉若醉、如梦如幻的天际，衬托着渐浓渐深、逐远逐近的苍茫暮色。

仰望满天飘舞的片片落叶，寂惘的心里，犹如盈满了无窝可归的迷茫金蜂，特别是夕血倾洒在大地上流淌出的影子，令人感到分外的悲伤，悲伤得以至于看到月岁长满了淤青的肿瘤，——隐隐作痛。

静伫在夕红如血的凄谧里，安宁宁地听着美国歌手理查德的《昨日重现》（注：原歌词已被本文作者略改）：

“年少的时候，

独自守在电脑前，

等待着心爱歌手的演绎。

歌声响起，

独自哼唱，

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如今回忆，

那些快乐的时光 ，

已经远去

……”

听着，听着，那薄暮傍晚的颜色，便渐渐地渲染成了一阙古老的韵律，一首悠远的诗歌，一种柔美的情绪，一个追思的自己。

在心里，在身上，在幽缈飘逸的灵魂深处，悄悄地洗涤着生命奔袭后留下的尘垢，宛如澄澈见底的叮咚泉水，在平平仄仄地天籁之音的朗诵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即使寂寞在心中竭尽全力的挣扎着，但仍然激起了贴在黄昏窗框上的刀光剑影。

夕泄成红的惨烈，宛若人生与岁月厮杀后的猩红鲜血，寂谧谧地漂浮在记忆的海面上，跌宕起夙昔往时的拼搏；起伏着今日即刻的疼痛，甚至让人无故地想起那些满脸血污的微笑：

不惊波澜的清清明明，不诧浪涛的混混沌沌，笑的凄美，仍然还是那么的静如止水，那么的沉浮不惊，恍若这西斜垂坠的夕阳，拼尽最后的喘息，也要染红那迟暮的濒危……

然而，这个血腥濒危的幽幽迟暮，不仅仅只是一丝不温不暖、不明不暗的暮光；甚至它还是一人又等又盼、又悔又懊的遥望，并且还牢固地滞留在眉宇间，悄默默地演绎成了寂寞，如同这落夕映射出的血色沧桑，既空旷又寂凉，以至于寥落了生命。

也许，追思与记忆，是我人性致命的弱点，也是我情感死节的软肋，但是，它们更是我拼搏中血染寂笑的那片风轻云淡；更是我厮杀里腥薰潸然的那遍洁雪净雨，正因如此，我才在这风雨兼程的多年以后，仍然保持着初始时的那丝儿微笑，那丝儿清宁，那丝儿恬静，那丝儿不可忘怀，就像人生初次遇见的“爱”与“情”，十分、十分的蛊惑人心。

虽然不可泯灭，但“反省”的滔滔愤怼，总是这样无止无休的怪罪我胆怯、懦弱、畏缩，甚至斥责我不敢回头睁眼，其实，经历过时间凌迟的我，并不害怕遍体鳞伤的悲欢离合，只是不想重见那些殷红刺目的荣辱、功过；只是不愿再看这些悲喜交加的人性、情愫，只是不忍又现所有的残酷戳穿理性，肆虐思想。

诚然，追思与寻想的驻足，都会泛起瞬瞬的感动，都会晕开短短的激情，但是，它们仅仅只是一种垂死前的挣扎，一种对幸福、对夕红期许和期盼的挣扎，因此，那浅浅的幸福，这深深的夕红，便由此成了我挣扎最后的风景。

佝偻蹒跚在赤暮下的残躯，时而走走，时而停停，总想把余下的风景一揽胸怀，总想在挣扎的最后时刻血染风采。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挪动的脚，越来越沉；曲折的路，愈来愈远，西斜的夕，也更红更腥，就连积储一生一世的茫茫记忆，也随着暮风得不到片刻安宁。

光阴荏苒，时间如流，这不知疲惫的辗转，却在不经意的无为蹉跎中，悄悄的飘过了头顶，当举目仰望时，那昏暗暗的眼睛里，早已是血色浸染的暮光和淤青弥漫的晚霞，再回头细细数着那些自认为是繁琐的历经时，所有所有的年年岁岁、时时刻刻，却演绎成了朝阳红煦（希望蓬勃）；午阳赤热（豪情万丈）；夕阳橙落（血流成寂）的生死过程。

然而，过程中的那些深深浅浅（懵懂无知）、朦朦胧胧（初生牛犊）；隐隐显显（生死足迹），都只不过是排列在阳世通往阴间的血色印迹罢了，望着赤紫苍茫的天际，看着朦胧静谧的山水，那惆怅和思恋的血事，却不经商榷地涌满胸怀……

也许，是岁月让我温顺地呆在重复的流时里，或许，是苍老令我乖巧地滞留在循环的淌光中，面对这些悄无声息的流时淌光，柔弱弱的心，不免泛起诗一样的浪漫，歌一般的抒情，因为，它们蕴含的悲喜，却为我绽开了属于自己的季节；因为，它们匿隐的离合，却为我盛妍了属于自己的色彩，与此同时，还让我平静如水的心境，再泛波澜。

可是，每一次的力不从心，都是因为光阴不会倒流，时间不会逆转，青春不会再现；都因心中的阵阵秋风，演绎成了弥漫周身的颤抖，变幻成了充溢全心的凄寂，更换成了笼罩满目的苍凉。

在这“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怆然里，弱小的我，阻止不了无边的孤独，就像阻止不了这秋夕中纷飞的落黄，唯一能夠遏滞悲伤的，只有无奈地蜷缩在这“落黄”与“秋夕”编导的悲情里，——为之所泣，为之所盼，为之抒怀出万物的“生死”真谛。

死，并不可怕，生，也并不可亲，可怕地是“生”的折磨，可亲地是死的解脱，就像夕阳西下，落叶归根；如同新月初升，萌牙破土，虽然无法阻止，但它们毕竟照亮过世界，美丽过自己，——努力了，收获了，也就淡然了，这犹如人的一生。

秋夕，亦隐匿着蕴藉，饱经了春晨之朝气、午夏之热烈，不再追逐浮华与赞誉，也不再稀罕风情和妖娆，而是静静地、悄悄地，默不作声地融入在萧瑟的秋景中，展露着血染的风采，浸透着心底的每一寸荒芜，与此同时，秋夕还喻意着人到中年，——无论是处事，还是为人，都皆在一个从容与淡定的哲学中游戈。

驻足秋夕的生命，除了收获以外，仍然免不了留下一方遗野，一处荒芜，一间茅庐，只有在这样的空白之美中，才能填写出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实情，真真切切才是有的真谛，特别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伴着年龄的增长，那内心渴求的宁和与平静，却渐渐地变成了一种迷恋，一种急切，一种时时刻刻割舍不下的依附和寄生。

秋夕西下的血色，映红了天边的晚霞，染赤了穹沿的暮云，就像浩瀚的熊熊火焰，燃出了磅礴的绚烂，焚出了壮阔的多彩，这气吞万里的辉煌，虽然足实让人激情澎湃，但也是生命回光返照的悲哀，因为，这赤赤红红、金金黄黄的秋夕，早已失去了昔时灼热的威力和光亮的猛厉，现在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种可以直视的虚弱姿态，一种可以感受到的沉坠西山。

在这秋夕殷殷的血红里；在那暮色悠悠的紫灰中，所有飘落的黄叶、摇曳的芦苇、嚎啕的晚风、疲惫的归雁、凄厉的寒蝉，无一不是在哭诉，在泣叹，在涕呤，在无奈中的沉受着“人到暮年如秋荒”的孤寂和苍凉。

送走了夕的金黄，迎来了月的银白，——沿着朦胧的遥远，蹒跚在寂寞的归程上，宛若月光漫过了头顶，黯淡了血色的故事，染白了黝黑的华发，再回首，也只是一片天空，一枚夕阳，一个偻躯，一条曲径，一些遗失在血色茫茫中的破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