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活琐忆

纪录

我是1974年8月上的小学一年级。当时农村还没有学前班，因此我没有经过学前教育就直接进入了小学，想来也算是人生的一件憾事。 告别了自由自在、天真烂漫的孩提时代进入受老师管教受纪律约束的学校，面对陌生的老师、同学以及环境，幼小的我一时难以适应，多次被母亲哄着拽着送入学校，又哭着闹着一路小跑着回家。如此反复多次之后，竟也慢慢适应了学校生活。初次接触课本，感觉是件神圣而又高兴的事情。发课本时的那份期待，拿到课本时的那份欢欣，闻着课本散发出的油墨香、翻看着课本中有趣的插图时的那份惬意，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怀的美好感觉。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年轻又美丽的女教师，她和蔼可亲、爱生如子，从不打骂我们，像魏巍笔下的那位蔡芸芝老师。她在授课之余经常给我们读一些报刊上的趣事和文章，使我们增长了见识，耳濡目染也激发了我们的阅读兴趣。正是因为对老师的那份好感，我一下子爱上了她所教的语文课，从小学到高中，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错。放开喉咙一齐朗读课文，伸出小手一齐比划，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以至于很多课文都能熟读成诵。直到现在将近40年了，我仍记得我一年级课本上的那些带有鲜明时代特征的文字和词句：“工厂、石油、木材、花布。”“南京长江大桥好，工人叔叔来建造。”“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当时学校里大搞勤工俭学，因而师生的劳动任务比较多。在小学的五年时光里，我搓过草绳、喂过小兔、挖过药材、割过青草，还为生产队捡拾过麦穗。虽说因此学业上有所荒疏，但我的劳动习惯从此养成了。为生产队捡麦穗，得到的奖赏是每人发一支（有时两支）铅笔。外表花花绿绿的铅笔在我们眼里是那般可爱！ 那时候的课间娱乐活动也不少，男同学有“抗拐”、掰手腕、“挤油”、“老鹰捉小鸡”、“马虎吃小孩”等；女同学有丢沙包、拾果果、跳房子、翻花绳等。这些游戏以“抗拐”最具力量性和技术性。“抗拐”是一只脚着地，另一只脚弯曲着抬起，并用双手抱住，让膝盖直挺挺地冲着前方，单腿蹦跳着朝对方撞，谁的双脚先着地谁就输了。我那时个子小，跟个子大的同学比试，硬碰硬是不行的，我便以守为攻，闪转腾挪，以逸待劳，把对方累垮，然后瞅准对方破绽处，集中“火力”一招制敌。这些游戏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充实了我们的小学时光，释放了我们旺盛的精力，愉悦了我们的心情。 那时候，上课使用的书写工具是石笔和石板。石板一般用长方形板片制成，四周用木框镶边。用石笔在正反面都可以写字，写好的字可以用布擦干净，非常实用。在石板上写字用的是石笔，是把破的石板用钢锯割成一条条。后期用的石笔则有所不同，是用生石灰制作的，较粉笔质感硬，约有六厘米长，同现在经常用的圆珠笔芯粗细。课堂上抄写生字，石笔和石板“亲密接触”，发出类似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全班四五十人一起书写，那声音颇为宏大，场面蔚为壮观，像是合奏的打击乐。写满这一板，老师挨个看了，然后用石板擦擦掉，再写另一板。石板擦是用布条缠在一起的一个布团。刚买来的新石板，手按上去，没半天的工夫，手掌就成黑色的了。石笔是白色的，到了冬天农村的孩子大都只穿件厚厚的棉袄，有的套件外衣，袖子却没袄袖长，石笔将每个孩子的袄袖都蹭成了白色的。 在那个年代，学校的桌椅紧张，学校就用两个砖垛子支撑起一块水泥板当课桌用。我上一年级时，教室的后面有一张五六米长的几案，是原先药店里用来当柜台用的，大伙都叫它“条几”。六七个高个子同学共用一张“条几”当课桌。上课时他们正襟危坐、目光炯炯，有时候我回头望过去，那阵势不亚于三堂会审。 上晚自习，照明用的是个人从自家带去的煤油灯。煤油灯以煤油作为燃料，多为玻璃材质，常以棉线做灯芯。有个谜语对它说得很形象：“一条白龙过大江，口含珍珠放金光。珍珠要吃白龙肉，白龙要喝珍珠汤。”煤油燃烧后的烟雾弥散在屋子里，等到下晚自习回家时，每个人的鼻孔都被熏得黑乎乎的，看上去很滑稽。后来又用上了汽灯，上晚自习时悬挂于教室的屋梁上，豁然开朗，跟煤油灯相比，感觉换了新天地。一盏汽灯，亮度能抵得上四五十盏煤油灯。汽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燃烧一段时间后亮度会减弱，不得不再往里面打气。 买练习本的费用在当时是每个学生的一大笔开支。同学们都不舍得买现成的练习本，而用一整张白纸裁成若干张32开的纸张，用“纸捻子”装订成册。因为纸张用得比较多，大家舍不得买白纸，很多同学就拿祭奠用的粗糙的烧纸当练习纸。我还常常在哥哥们用过的本子背面写字，我叫它“反面本”。若偶尔在本子上发现几张空白页，不免一阵窃喜，捡了钱一般高兴不已。 童年的时光不可复制，小学时光更是每个人人生中的孤本。虽然也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哀怨，但毕竟是充满快乐值得回味的一段记忆。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