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南湖畔

复丁

　　我是有一些怀旧情结的。这次来长春之前，我就多次想，一定要抽出点儿时间转一转久别了的南湖。想起来，上次到南湖还是四十二年前的事情。到现在，我对南湖的记忆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多多少少有一些印象，一片大大的水面波光涌动，而密密的绿树围绕在水的四周。尽管记忆不清楚了，但是也时常想起来，毕竟在大学读书时，有些难以忘记的事情发生在这里。多年前来长春发展的好友阿立，约我晚上一起吃饭，他说5点半来酒店接我。午休醒来，已经3点半了，我急忙起来就往外走。南湖就在我住的酒店身后，我想用一个半小时游南湖，在阿立来接我之前回来，正可谓无缝衔接，两全其美。我发现，酒店后身的南湖不像是南湖，水面怎么这么小啊？我请问了一个路人，他答复我说，是南湖。我提出了我的疑问，他指着湖北面的一座大桥，很友好地说，看见那座大桥了吧，桥那边的水面就大得多了。他还告诉我，就顺着湖滨街向东走，然后向左拐上昂昂溪路走到头，再穿过南湖大路，就是南湖公园了。

　　我“遵命而行”，十几分钟就走入没有围墙的南湖公园。我沿着湖边一条树林子下的小径前行，草木的味道飘然入鼻，顿时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说起来，这是林子里以松树的味道为主的草木味道，在东北老家时，经常能闻到。这一天的天气稍微有一些闷热，不过时时有微风吹拂，送来阵阵惬意凉爽。我走走停停，一会儿看高大的树木，一会儿看开花的萱草，渐渐地对这里还真有了几分亲切感。我知道，这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实际上，在我的一些旅行中，对一些不曾去过的地方，常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何况这里是真的来过呢。我走出树林子，到了湖边，放眼望去，湖的水面清波荡漾，粼光闪闪；湖的四周绿树围绕，翠色怡人；湖的远处大桥飞架，沟通东西……我有几分得意，观花赏萱草，林中纳风凉。如愿游南湖，得意舒心肠。不过，我感觉南湖的水面好像不是记忆中的那么大啦，或许是周边耸立了太多的高楼而给我造成的一种错觉。我听说，长春的南湖公园，是国内城市公园里第二大的。

我沿着湖边北走，发现来到一片沙滩上。沙滩上的沙子，不很细，暗黄色。这是我记忆中没有的，我猜测，肯定是前些年建设的人工沙滩。真好，这让远离大海的长春人，有了一块休闲、戏沙和晒太阳的好去处。靠近湖水的沙滩上，有很多穿着泳衣的中老年人，男性的居多，有站立聊天的，有仰卧沐阳的，有静坐沉默的，还有围拢对弈的，他们不经意间绘就了一幅其乐融融安度闲暇的生活图画。当然水里仍然有人包括一些年轻人，或者击浪畅游，或者泡水纳凉，看他们惬意满满的样子，我都有了入水纳凉然后上岸沐阳的小小冲动。我在人群里徜徉，东看看西瞅瞅，想发现一个熟人。咋说呢，交通发达了，世界变小了，外出的时候常常会遇见熟人，那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情。事情就是奇怪，有些事当你有意为之的时候，总是难以遂愿的，这次我没有遂愿，但我从这里人们的快乐之中，感到了另一种快乐，是“众乐乐”之快乐。沙滩的东侧，支撑着很多小帐篷，有人在里睡觉，有人在里聊天，有人在里打牌，有人在里哄孩子，还别说，人人都是幸福状。要我看，最幸福的还是那些蹲在沙滩上挖沙子的儿童们，一副副稚嫩且认真做事的面孔，个个都令我十分地着迷，他们身上既有童年的天真，又有探索的热情，不由得让我想起早已经远逝了的自己的童年。我突然想，人虽老，心莫老。随后还顺口自我鼓励一番，垂垂老矣思童年，有见童年思万千，人生花甲自勉励，至臻至善莫等闲。 当我走到沙滩尽头时，看见了公园门口处的标志，才知道这片人工沙滩叫南湖金沙滩。我绕回湖边向北而行，听细浪，沐微风，观花容，嗅芳香。自我感觉，这安步当车的状态好不自在呦。走着走着，我走到了南湖的北岸，走上了北岸的长堤。长堤下是宽敞的工农大路，车流滚滚；工农大路的对面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楼房，招牌醒目；长堤的斜坡种满了多种绿色植物，青翠茂盛。最显眼的，还是长堤两侧成行成排的高大粗壮的柳树，但见柳枝依依，随着微风轻轻摇荡，树帽子下的树荫，笼罩着长堤，使长堤有了怡人的清凉。长堤用方石铺地，平坦整洁，宽不到10米，长有多长我无法目测其大概，反正没看到头。我悠哉游哉走在长堤上，那感觉就是一种我自己都无法名状的享受，而这种感觉也只能意会。长堤上有很多公园椅，而且真的好干净，在这一点上我敢大着胆子说，长春在公园管理上，打败了我所居住的超大型的城市。我走到长堤的西北头，发现长堤边上立有一块石碑，石碑记载：长堤始建于1937年，当时根据城市自然环境、降雨量等情况，利用伊通河支流兴隆沟的水源，沿今天的工农大路修建了这座高10米、长约800米的拦河大坝，南湖由此形成。2005年进行了70年来第一次整修，长堤达到了抗200年一遇洪水的设计标准。有着近90年历史的南湖长堤，今天作为城市开放式公园的主要部分之一，给周边的百姓提供了休闲、健身的极大便利，也给外地游客提供了一处“解腻”的美好景观——“百米长堤岸柳低垂”。

　　阿立打来电话说，他的车爆胎在半路上了，需要拖到修理厂去修理，要我耐心等他来接我。我看了一下手机，此刻是4点35分。我心想，挺好，这样我就可以继续游南湖啦。离开那块大石碑，我左转走下长堤，顺着湖边的路南行。这里的湖畔，人可够多的，因为附近有了一些卖小吃和纪念品特别是卖气球、冷饮等的小摊位，阴凉处休息的人或立或坐，倒是一副十分悠哉的状态，让人能够感受到什么是清闲适意。我看见湖边水里有一个船型平台，其实是一个卖冷饮和咖啡的休闲场所，我买了一杯冰美式咖啡，走上平台的休息区，坐在凉伞下，沐浴着从湖面吹来的一阵阵微风，就已经感觉到浑身的舒爽，再呷一口冰美式咖啡，就更加感觉到透心的舒爽了，用时髦的词说，就是那种“爽呆了”的感觉。平台上的西边角落处，音响师刚刚调好了音响，一位年轻的女歌手就“献歌”了，她开场唱的是《我可以抱你吗》，歌声很美，真有那么点儿张惠妹的味道，我还挺爱听。太阳在不厚的云层里，偶尔也探一下头，就急忙缩了回去，很像似怕羞的大家闺秀，又很像似躲猫猫的小孩子。我静静地看着周边的一切，回忆着40多年前在长春读书的时光，许多青春往事真的终生难忘。这次到南湖，实际上我还是很有新鲜感的，一则过去南湖的真实样子，在我的脑海里几乎没有残留，二则现在南湖的美丽景色，实在是令我赏心悦目。我竟然认为，阿立因爆胎而晚来接我，是老天给予我在此多停留一会儿的美意。不管怎么说，今天的南湖确实大大变样了，我对南湖40多年来发生的巨大变化，不免心生感慨。进而，我又联想到我能亲眼目睹我们的国家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不能不说是万分的幸运。我的咖啡喝没了，可咖啡的甘苦味道却很悠长。我随手记录了一下：南湖船上，微风送爽，一杯咖啡味浓香。歌女柔情音色美，游船慢推细波浪。薄云遮阳，心绪激荡，几多往事今回想。四十余年转眼逝，并非千载是沧桑。

也许是咖啡的作用，我觉得精气神足了，就走下平台。经过四亭桥、玉带桥，走到荷花池塘旁。南湖的荷花池塘面积不算小呢，7月份应该是荷花正开放的时候，这里的荷花叶子肥大圆润，几乎就是铺盖在池塘上，看起来都密不透风了。但是池塘里只有不多的花骨朵，十分的饱满且尖端略微绽开，说明南湖里的荷花还没有到盛放的时候。我暗想，长春的荷花开放一定是晚于关内的，毕竟天气要凉于关内。我琢磨来琢磨去，就想起了宋朝杨万里的诗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很认真地在池塘里寻找“才露尖尖角”的荷苞，看看能不能也扑捉到“蜻蜓立上头”的活灵活现的美丽画面。结果是，露出来的“尖尖角”，最矮的也高出水面一尺了，可不是“才露”的那种样子，而且连一个蜻蜓的影子，也没有在我的视线里出现。虽说我这是有点儿无聊地玩，难免也生出一点点失望来。

　　我放开眼界，扫视了一下整个荷花池塘，但见，池塘碧色一片，待放荷苞点点，偶有清风徐来，荷下水光闪闪。面对眼前的这片绿荷，我幻想着假以时日后，那千万朵花儿盛开的景象一定是：荷花满池塘，秀美风光，仙姿靓丽绿伞上。灵籁轻抚碧影晃，十里清香。菡萏小桥旁，天女一样，婀娜多彩竞华芳。敢说神亦有彷徨，不愿他往。我的眼光，又越过池塘远望，碧水、亭桥、绿树，高楼，尽入眼帘，层次分明，构图清丽，美不胜收，竟令我目不转睛，心旷神怡。还得说，很多事物看似平常，因为人们司空见惯了，单凭走马观花，是难见其美的。如果能静下心来，细细加以品味，那深藏在内里的美，往往是意想不到的。这不，我细细加以品味后，池塘里那座三孔的仿古石头小拱桥，在我眼里显得十分玲珑精致，应当说也是美不可言的。

　　我离开了令我流连忘返的荷花池塘，经过儿童娱乐区域，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儿童们娱乐，通过他们的欢声笑语，感受他们的快乐童年。我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别说没见过眼前这些大型儿童娱乐设施，就是听也没有听说过，有铁环儿推一推，有泥巴玩一玩，有“毛片”拍一拍，就已经很满足了。不知何故，前边的路早被建筑挡板给堵死，无法通过了。我不想走回头路，就拐入一大片树林子中。经过一条人们踩踏而成的细细的小路，我走上一条比较宽但不知通往何处的柏油路，路面看起来很陈旧但仍十分平坦。这一片林子，有些密不透风，顿时有了闷热的感觉。我以为，很快就会走出这片林子走上南湖大路，却没有搞清楚方向，好像似越走林子越深，转了两个弯儿后，既不知道南湖在哪边，也不知道南湖大路在哪边。我还真有了走在大深林里的感觉，看着棵棵高耸入云的大树，看着大树下生长杂乱的荒草和美丽的野花，决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体验一下在城市深林中静思冥想的感受。我坐在一棵大树下，仰头望着高高的树梢儿，认真听了听树梢上黑白花喜鹊不悦耳的鸣叫。有说，看见喜鹊，或者听到喜鹊的叫声，会有好事发生。我暗自想，还真够灵验的，一会儿不就和阿立见面了吗？我和阿立早些年在天津相识，交往很深，后来他到长春发展。我们经常在微信上交流，实际则有10多年没有见面了。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好事嘛。我索性在林子里胡乱“游荡”起来，既不用手机定位也不问遇到的行人，“误打误撞”，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到了南湖大路的边上。随后，我顺着南湖大路，向东走起。

阿立打来电话说，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来接我，我建议在我住的名人酒店前厅会面，先到者就在那儿等等。其实，我看天色渐晚，在心里就打了一个小算盘：何不借此机会看看南湖的夜景呢？还别说，我的决定真的不错耶！当我走上南湖大桥的时候，天虽然还没有完全变黑，南湖四周和远处高楼上的灯光已经亮起，夕阳的余晖和万千霓虹交相辉映的景象，勾勒出一幅海市蜃楼般奇妙的美景。细看吧，近处是青翠的芦苇和低垂的柳枝，映衬着静静的一湖清水，远处是彼岸的灯光和鳞次栉比的高楼，背依着淡红色云霞的万里长空，而远处和近处之间的一片湖水，既静谧安然若处子，又风韵绰约有仙姿……这一幅美丽的“南湖晚照”，着实令我流连忘返，着实令我品味不尽。落日未尽初放灯，远望彼岸闪霓虹。有心殷勤极目看，景色宜人不言中。立桥上，沐晚风，凝思静想意朦胧。寻迹仙人居何处，傍晚南湖留影踪。我有几分自得其乐…… 我转身越过桥上的人行横道，来到南湖大桥的南侧，凭栏望向桥南，发现这边的“南湖晚照”更有一番美好。但见，落日余晖染云天，华灯尽放照岸畔。海市蜃楼映入湖，微波细浪诉柔绵。好景靓丽七月晚，水色一泓碧如蓝。琼楼玉宇霓虹亮，旖旎风光竞璀璨。大桥南边这片湖，不如大桥北面那片湖，有更大的水域面积。可依我看，其黄昏时的美景特质明显，比如岸上茂密之树，苍郁葱翠，围拢湖面，与湖相依，是自然之美的特征；比如岸上鳞次栉比的楼，错落有致，凸显现代，是城市之美的特征；再比如这自然之美和城市之美，在湖岸上无缝衔接，天然般的组合，其构图几乎具有不可挑剔的完美。一种都市之湖的美，让人从中能感受到城市文明的元素。说白了，湖不再是原始的野湖，而是文明的城市之湖，和其他事物一样有了质的飞跃。不管咋说，看似简单的一个湖，没有文化元素的浸入，没有城市文明的融合，那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水坑嘛。风景嘛，不论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打造的，美是第一位的。如果美，千里万里都会有人赶过来一睹其风采；如果不美，千百万元的广告费用也等于打个水漂。美的含义多着呢，靓、新、奇、特等等，都包括其中。我这样说，好像十分的饶舌。一言以蔽之，能品味出眼中事物的美丽和美好，我们的旅游就有了真实的意义。

　　阿立说他到了酒店，我不得不加快返回的脚步。我这时有一点儿分心，一方面我想尽快见到久别的朋友，也不愿意他等待的时间太长，另一方面我真的还没有看够南湖的夜景，有那么几分依依不舍。我竟几步一回头，差一点儿摔倒，多亏及时扶住了小道边上的一棵树。我叨念着，真的一心不可二用啊。我站稳后，还是拍了几张“南湖晚照”，急忙赶回了酒店。一见面，略显苍老的阿立就捣了我一拳说，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显老？我说，我人傻嘛，凡事不往心里搁，一门心思找乐呵。我可不是瞎说，我自认为这是我的养生之道。阿立问我，想吃啥？我听说过长春的烧烤非常有特色，就建议去撸串儿。我是带着串儿香和酒香，回到酒店休息的，兴奋中我查看了一下手机，我竟然走了3万多步，围着南湖公园几乎走了一大圈儿。在一个景点，走了这么多的步数，在我这几年的“旅游史”上是一个大大的突破，想想都畅快。

2024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