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光之旅——南疆

烟笼寒沙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王维

想起南疆，似乎再也找不到比这一句更加合适的诗句了。苏轼评价诗佛王维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透过这一诗句，西北地区苍凉壮阔的自然景观扑面而来，似乎我们已经看到了极致的浩瀚与异域的不凡，也似乎听到了悠远的驼铃带着历史的沧桑走进现代文明。对于南疆的向往由来已久，究其原因，似乎也说不出，只是作为一个新疆人未知新疆全貌实在有愧。多年前在州党校听课，讲师握起拳头给我们演示，说我们新疆的地理面貌如同这拳头形成的褶皱是“三山夹两盆”，无比形象，印象深刻，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她讲授新疆时那满满的自豪感，我想，这自豪感来自于她对新疆历史人文的了解，更来自于她对新疆美好未来的憧憬和笃定。“北疆看风景，南疆看人文”，对伊犁的山水我已是审美疲劳，如同喝够了杰米扬的汤，再也写不出抒情的文字，是时候要去感受不同，让我沉寂的精神世界有些许的沸腾。

　　听闻不如经历，向往不如出发，说走就走吧！南疆——我来啦！一个久居塞外江南的女子，携着伊犁四季的分明，绿水青山的生动，花香鸟语的明艳，各色瓜果的甜美和斜风细雨的旖旎赴你而来。独库公路是自驾南疆的首选，这条盘卧天山的蛟龙横亘崇山峻岭、穿越深山峡谷、冰川、湖泊、草原、森林、戈壁……，以其瑰丽壮美的景观，“十里不同天，一天游四季”而著称。一路上因势而建的景区也不少，各有特色。天高云淡，我们驰骋在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上，巴音布鲁克蒙古语意为"富饶的泉水"，草原地势平坦，水草丰盛，是中国仅次于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第二大草原。尽管之前已感受过那拉提，唐布拉等伊犁草原的沃野千里，翠色欲流，但看到巴音布鲁克草原还是极具震撼的，那是怎样的辽阔呢？广袤无垠，没有阻碍，肆意蔓延。草原上撒满了羊——黑头羊！一群又一群的羊，想找出一只不同的实属不易，它们雷同的毫无特点，统统都是黑头白身。此情此景，耳畔似乎响起了德德玛浑厚的歌声“美丽的草原我的家，风吹绿草遍地花。彩蝶纷飞百鸟儿唱，一弯碧水映晚霞。骏马好似彩云朵，牛羊好似珍珠撒……”不仅仅有成群的黑头羊，还有成群的马，成群的牦牛——作为中国最大的高山草原，有牦牛不足为奇。只是我这个伊犁人没见过世面，看到牦牛就惊呼起来。草原公路两旁很是热闹，一派经济繁荣的样子，蒙古包挨挨挤挤，错落有致，招揽游客的牧民也很多，他们羞涩而又热情，朴实依旧。穿过巴音布鲁克草原公路，再次进到了山里，万壑千岩，峰峦耸翠。水绕山势，曲折迂回。下雨了，滴答而落，内心喜极。再行数里，大雨磅礴，夹杂着冰雹。果然领略了独库之美“十里不同天”，瞬间泥石流从山上倾泻而下，洪水漫路，让我们把对独库的体验感拉满，恍如隔世，惊悚又如此真实。

　　车马劳顿，夜宿库车，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去库车王府打卡。库车隶属于阿克苏地区，古称“龟兹”，历史上曾是古印度、古希腊、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唯一的交汇之处，形成了举世闻名的龟兹文化。库车王府是1759年清朝乾隆皇帝为表彰当地维吾尔族首领鄂对协助平定大小和卓叛乱的功绩，专门派遣内地汉族工匠建造而成。走进王府，满眼都是俄罗斯和维吾尔族风格的建筑，十分具有历史感。哦，对了，里面还住着最后一位王妃，她依然端庄娴静，但已不能养尊处优，而是依赖和游客合影赚取生活费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达吾提王爷早已故去，王府里也是物是人非，不知这位王妃是否还会常常睹物思人，黯然神伤呢。王府对面是一条热闹的老街，穿过艾德拉斯图案的斑马线，我吃到了新鲜的无花果，比无花果干好吃多了，肉质鲜美，香甜软糯。从库车到喀什走的是吐和高速，沿途人烟稀少，大多数时都是戈壁荒漠。天地昏黄，前方总是蒙蒙一片，不经意间我的脑海里跳出了电影《无人区》的画面，有些许的恐慌，好在儿子悦耳的歌声响起，平复了我的紧张。这段公路沿途的天山呈现出丹霞地貌，色彩明媚艳丽，五彩斑斓如同艾德莱丝绸一般，给茫茫戈壁镶上了多彩的花边。行至途中，与沙尘暴撞了个满怀，瞬间进入了不测之渊，沙尘暴中的我们被巨大的力量裹挟，如同鼎鱼幕燕，只能听天由命，好在最终有惊无险。

　　计划此次旅行的终点是和田，落足喀什，就不想前行。喀什全称喀什噶尔，意为“玉石集中之地”，有文字记载的历史2000多年，张骞出使西域时曾至这里。喀什古城是必去的，这里深黄色的夯土还原了新疆大地的颜色，是真正触碰到喀什噶尔灵魂的地方，是喀什远古精髓的载体，既有异域风情的建筑,也有原住民的烟火气息。古城的小巷里有饮茶漫谈的老人，有追逐嬉戏的孩童，光影斑驳，洒在厚重的门板上，窗棂上，花墙上，也洒在游人的心里。“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心里忽而就闪过木心的诗《从前慢》中的一句，仿佛这一句定格在了这里。即便是沿街店铺里的卖家也不大声叫卖，他们自顾自悠然地坐在店内，如同商品只是街道的点缀，你可以挑选，评价，或只是拍拍照片，他们都是那么的不以为然又漫不经心，绝不追着你兜售物品。乐器，民族服饰，地毯，陶器……做工精细，色彩绚丽，更像是一件件，一幅幅艺术品，流连其中，轻嗅，触摸，凝视，久久品味，似要镌刻在记忆里，永不漫灭。旅拍是不可或缺的，我和儿子穿上了民族服饰，在化妆师的浓墨重彩之下，我也有那味儿了。摄影师来自福建，瘦小白净，很有江浙人的特点。他带着我们俩走街串巷，找到适合拍照的景点和光影，再耐心地教我们摆动作。他对我家公子赞不绝口，一个劲地夸他帅，夸他个子高。临了还不忘打压儿子的骄傲气焰，说“你长得好是因为你妈妈漂亮有气质，还端庄”。听了这话，我也免不了窃喜一番。说这次的造型吧，我是打算扮西域公主的，结果被造型师二话不说扮成了西域王妃，拍照时还让我做一些老气横秋的动作，大概率上是该怪我的眼角纹和身边的好大儿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我虽人到中年，内心还住着一个小姑娘。奈何岁月这把刀，刀刀催人老。古城内可游览处太多了，仅特色街巷就有99条，这些街巷纵横交错如同迷宫，其中的民居多为土木或砖木结构，有许多民居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一天时间游完古城是远远不够的，只能选择最具代表的景点去打卡拍照，如布袋巷、彩虹巷、油画街、千门万窗街、扫把巷、百年老茶馆等。漫步在古城的市井长巷，在这座浸透着岁月沧桑和独特文化印记的城市，享受惬意时光，也许在下一个转角就会遇到惊喜。走出城门，仿佛穿越了一般，从远古回到了现代。喀什是落日最晚的城市，夕阳的余晖中，我们又去观光了新疆规模最大的清真寺——艾提尕尔清真寺。是一个有着浓郁民族风格和宗教色彩的古建筑群，是维吾尔族古建筑艺术的典范，是喀什古城的地方象征。如今这里是一处开放式的景点，不仅仅有中外游客旅游打卡，更有当地居民在这里纳凉闲逛。络绎不绝的人群，人头攒动的盛景，一片祥和安宁。

　　香妃园是一个美丽而迷人的地方，它以传说中乾隆皇帝的香妃而得名。园林融合了自然美景和人文历史，园区内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建筑风格独特，整体看起来恢宏漂亮，造型优雅，错落有致，庄严峻拔，历史气息浓厚，展现出一种别样的风情。据传，香妃是乾隆皇帝的妃子，维吾尔族，本名是买木热·艾孜姆。她因体香而得名，又称伊帕尔罕，在当地为“香姑娘”的意思。传说她“玉容未近，芳香袭人，即不是花香也不是粉香，别有一种奇芳异馥，沁人心脾”。据说香妃墓是当地最大的穹顶式建筑，气势恢宏，四周墙壁之上，通体采用深绿色的琉璃砖贴面，并附加以彩色图案，使得时至今日，依然光洁精美，令人称奇。在香妃园的墙上，以壁雕的形式展示，生动描绘了香妃身世、守土有功、进京领赏、入宫封妃、与乾隆皇帝在宫中的爱情生活以及去世后从北京回喀什安葬的辉煌一生。走过香妃园的每一处，都能找到爱情的痕迹。香妃是否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得而知，但我想远离故土，远离亲人她一定会在深宫内孤寂凄清，郁郁寡欢。习惯了北风卷地，大漠孤烟的她又怎么会习惯缛礼烦仪，尔虞我诈呢。“故乡今夜思千里, 霜鬓明朝又一年。”，想是她期盼了一年又一年，最终却只能魂归故里。香妃园的广场上鸽子起落翻飞，我喜欢这种自由。

　　从旅游的角度看，南疆与我们不同，他们更加松弛而不急功近利，依托历史资源又尊重保护历史资源，不是靠收高价门票获利，而是重在发展景区周边的经济，烟火气息浓郁，游客除了感受历史，更能感受当地的人文，无论餐饮住宿都比北疆这边实惠。喀什古城，艾提尕尔清真寺景区都不收门票，久负盛名的香妃园门票也只是30元而已。我们这边把自然景观圈起来就能收高价门票，比如赛里木湖，那拉提，库尔德宁……动辄半百以上的门票令人咂舌，已是诟病，这方面真得向南疆学习。再者，南疆地理环境恶劣，自然资源匮乏，反而饭菜还不贵，这些天来吃的每一顿饭都合口，色香味俱全，绝不会因为便宜而偷工减料，尤为吃惊的是饭菜包子里都是精肉，没有一丝肥油。同样的拌面，在我们这边价格就高得多，不知道炒的是牛羊肉还是唐僧肉。言归正传，我写的是游记不是评论员文章。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样对比不是嫌北疆不好，而是希望我的家乡能更好，有更多如同我这样的游客赞誉它，传播它，推荐它。我在南疆的几天，恰逢蒙曼老师“曼行国道·219”在喀什录制。蒙曼老师率队在叶城县烈士陵园、柯克亚油田一井、喀什古城、塔莎古道等地探访。每到一处，蒙曼老师都能如数家珍地讲出历史故事，也能随口吟诵古诗名句，令我更加膜拜她，也再一次感知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巨大能量，我也暗下决心，回家之后要重拾诗书古籍，不让书架蒙尘。尽管我没能前往盘龙古道，慕士塔格峰，塔什库尔干，但在追寻蒙曼的足迹中我随她游走了一遍，在她触碰慕士塔格峰千年冰雪时，我的指尖也传来阵阵寒意。

　　归途顺遂，在别人被“堵哭”的独库公路上我们畅通无阻，夜行至巴音布鲁克，雪峰脚下，入住蒙古包，炉火熊熊，驱走这旷野的清冷。夜雨淅沥，河水澎湃，花香入梦，酣睡过午。去时匆匆，来时徐徐。信马由缰，再次饱览美景。大小龙池，深山峡谷，飞流瀑布以及那广袤草原，搜肠刮肚，我也词穷了。诗和远方应该重新组合，于我而言应该是远方和诗，每一次游历总能在我静谧的心湖丢入一颗小石子，泛起阵阵涟漪，鲜活了起来，也生动了起来。

如果旅行是对平淡生活的一次越狱，那么，祝贺我们仨，出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