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博物馆—《亚述之王：亚述巴尼拔》

小白兔

看见这样巨大的人面牛身雕像，大致就能想起“美索不达米亚”这个词。在汉语语境中，它对应“两河流域文明”。 “两河流域文明”，人类历史上已知的最早古文明。其代表：楔形文字、汉莫拉比法典、空中花园… … 公元前5000年左右，苏美尔人迁徙到两河流域南部地区定居，并于前4000年前后建立起一系列苏美尔人城邦。城邦的最高管理者是主持宗教仪式的祭司或行使军政权利的国王，大概率两者集于一身。 这些城邦之间为水权、贸易道路通行、周边游牧民族纳贡等问题，始终处于相互争战中。在约2000年的时间里，得到大范围胜利的城邦主就是老大。因此苏美尔帝国时期的不同王朝，不一定来自同一血脉、同一家族、同一城邦。 《乌尔纳姆法典》（照片来自网络） 闪米特人是“亚非语系-闪米特语”族群的总称，它是古代阿拉伯人、犹太人、巴比伦人，等众多民族的祖先。他们大约在前3000年左右进入两河流域。 当苏美尔人在相互消耗时，一位基什王身边的侍卫萨尔贡，利用武装起义，将苏美尔王冠戴在了自己头上。前2371年，闪米特人的阿卡德帝国建立。 阿卡德帝国同样是城邦国家，但其王权统治要比苏美尔时期更集中，即“天下只有一张嘴”，各地都听命于中央。由于文化层次的差别，苏美尔的文字与宗教被全盘接受。 然而，多数城邦还是各自为阵，最后又重复苏美尔人的历史，相互攻伐相互消耗。 《汉莫拉比法典》（照片来自网络） 前2191年，游牧民族库提人灭亡了阿卡德王朝。 前2140年，前苏美尔人起兵自立，以原苏美尔城市乌尔为都，打败库提人。前2113年，建立乌尔第三王朝（苏美尔帝国时期，乌尔城邦曾有机会做过两次老大）。乌尔第三王朝也是苏美尔帝国最后的光芒。 这一时期的《乌尔纳姆法典》是重要的文明产物，只是它没有《汉莫拉比法典》保存状态好、保存得完整。 前2006年，来自两河入海口、波斯高原的土著埃兰人走进美索不达米亚历史，他们俘虏了乌尔最后一任国王，乌尔第三帝国灭亡，自此苏美尔人消失于历史长河中。 巨大的狮身人面像上的脸 埃兰人在两河流域肆虐一番，带着战利品走了。 埃兰人的助手阿摩利人留下来，群龙无首，美索不达米亚地区进入了分裂状态。 阿摩利人，属于闪语语系，他们是来自黎凡特地区的游牧民族（今属于土耳其）。 他们进入两河流域，像其他人建立起自己的城邦（按照占领理解）。最初他们可能臣服于更强的城邦或政权，前1894年其中一个阿摩利城邦宣布独立，建立巴比伦国（史称“古巴比伦），前1792年巴比伦王国统一了美索不达米亚地区。 此后，美索不达米亚不再有苏美尔人、阿卡德人，只有巴比伦人，美索不达米亚也有了新的名字，巴比伦尼亚。 前1595年，来自安纳托利亚半岛的赫梯人灭亡了古巴比伦。 围攻哈马努 哈马努，埃兰王国首都。埃兰王国位于亚述东部，波斯湾北岸。上方浮雕表示亚述士兵在攻城。埃兰士兵的尸体漂浮在护城河里。下半部分浮雕则表示埃兰被俘虏的百姓排着长队，也许将被屠杀也许将被贩卖。 亚述人是印欧语系一支，也是非闪米特语系的闪米特人，是土著+加迁徙者+闪米特人的融合体。 赫梯人灭亡了古巴比伦，但之后掌握两河流域历史的是来自伊朗高原的加喜特人。加喜特王朝与埃及、赫梯，在公元前14世纪中叶～前13世纪后期并立与新月沃土之上。 从苏美尔人开始，亚述都是两河流域的一座城市，在城头变换霸王旗的每个历史时期，亚述也是几起几浮，时强时弱。在加喜特王朝时期，亚述成为独立城邦。 公元前10世纪，亚述终于迎来称霸一方的机会。 来自哈马努的战利品 最上层表现手持长矛盾牌的亚述士兵列阵。阵列下方是举手投降的埃兰士兵。再下面是亚述士兵在拆毁城墙并在城中纵火，一队亚述士兵带着掠夺的战利品和俘虏离开。最下面是一群俘虏在一个临时营地吃饭。 公元前10世纪，在美索不达米亚及周边，北非的埃及、安纳托利亚的赫梯帝国，以及相距并不遥远的巴比伦和亚述，还有埃兰、腓尼基、米底等一系列国家。后来的波斯帝国正在孕育之中，而地中海对岸的古希腊正处于黎明之前。 谁也不比谁强，谁都想独步天下，那就看谁的内政更稳定、谁的剑矛更锋利，谁的运气更好啦。最后，亚述胜出。 公元前10世纪末开始，亚述的统治者开始了持续不断的军事征伐行动。 巴比伦战利品和俘虏 浮雕中间一条，亚述士兵将人头堆在地上，书吏在登记。 在《圣经》里，亚述士兵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亚述将士功劳以敌人首级多寡论处，因此士兵就以斩杀首级为终极目标，并被标榜为士兵的荣耀。 “他们的尸体漫山遍野，我斩去他们的首级，我掠夺了无数他们的动产和不动产。我把城市化为灰烬，我把敌人像谷糠一样散去。” “我在城的大门前建筑了一座墙，包上一层由叛乱首领身上剥下来的皮，我把某些人活活砌在墙里，另一些人沿墙活活地捅进尖木桩并被斩首。” 这是两位亚述国王的自述。在这样的虎狼之师的进攻之下，埃及、腓尼基、巴比伦、埃兰尽归亚述统治，到公元前7世纪，亚述王亚述巴尼拔在位时，亚述成为跨亚非大陆的大帝国，这也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统治亚非地区的帝国。 花园聚会 亚述国王亚述巴尼拔与王后在花园中宴饮，身边是仆佣和乐师。 文字中的亚述王都是冷酷、残暴的统治者。今天的研究者只能通过这些浮雕讲述的故事、通过泥板上的楔形文字去拼缀出一个较为完整的亚述帝国和亚述王。 《亚述国王：亚述巴尼拔》展，就是对亚述巴尼拔进行描述的一种尝试。 这种石膏材料的浮雕，是亚述艺术的重要部分，用叙事手法讲述亚述人的攻伐、狩猎、宴饮等情景。这些浮雕被作为装饰材料镶嵌到宫殿墙壁上和花园围墙上。 在这些浮雕中出现的植物、物件，往往并不是尼尼微城、甚或亚述王国所有，它们来自帝国各处，以此来炫耀武力和征服。 亚述巴尼拔猎狮 “吾即是亚述巴尼拔，伟大之王，全能之王，亚述之主。” 非常有趣的事情，亚述的狩猎艺术品中，很少看到亚述王们猎杀其它动物，似乎狮子是唯一的狩猎对象。 其实与其是猎狮，不如是为展示王的威武。王，众神在人间的代表，王的职责就是建立众神创建的完美世界。猎杀狮子这一来自蛮荒之地的野兽，显示王具备击败混乱之力，具备维护世界秩序的能力。 亚述巴尼拔近距离地执剑刺穿狮子的胸膛，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支刻写用的铁笔，则为了显示他智力上的成就。 亚述巴尼拔（神庙用品） 亚述巴尼拔的曾祖父萨尔贡二世，是亚述王国的一位军官，通过篡位坐上王座，但他忠实地继承了前任的统治风格。 亚述巴尼拔的祖父辛那赫里布，是萨尔贡二世的长子，也是他在位时期，开始建造尼尼微宫殿。 亚述巴尼拔的父亲以撒哈顿，是辛那赫里布的幼子，为此辛那赫里布被自己的长子杀死。 亚述巴尼拔也是幼子，为了安抚自己的长子，以撒哈顿将巴比伦王位给了长子。但从属地位，终导致巴比伦反叛，最后被亚述巴尼拔攻破。 守护精灵 亚述宗教为多神教，主神为阿苏尔，原为雨神、农业神，等等。在亚述帝国兴起后，亚述人的宗教中慢慢添加进了苏美尔人的宗教元素。最后阿苏尔成了主神、战神、胜利神。除了主神之外，亚述人至少有50多尊神有专门的神庙，有些神庙状如宫殿。 国王的最高官员 在亚述帝国的浮雕艺术中，人物有许多“识别码”，高贵的人有特别的帽子、胡子。 这个男人有表示高贵身份的帽子，但没有胡子，这是表示它是国王的官员、同时也是被阉割的男人。 早期亚述帝国的高级官员都是世袭的，并且还是由亚述高级贵族担当，这也导致由高级官员引发的政变。 后来亚述专门招聘政府官员，对其进行专门的训练。一旦宣誓效忠国王，这些人就会被阉割，因为这样就无家也无子，可以避免世袭现象发生。 人面有翅公牛像（照片来自网络） 这两座巨大的雕像，立在卢浮宫近东文明展馆区。这样巨大的雕像，原在亚述宫殿的门口。 这样大规格的雕像也是亚述艺术的重要部分。 水渠和运河浮雕 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新月沃土，依靠两河泛滥提供水源，但是与尼罗河三角洲相比，尼罗河的泛滥是定时定量的泛滥，而两河则是不定时不定量的泛滥。 苏美尔人也许是世界上最早的定居农业民族，创造出灌溉农业。到巴比伦时，已经有意识地开沟挖渠，促进农业发展。 亚述帝国时期，两河流域进入铁器时代，人工有计划地控制水利利用已经成为常态。 其实亚述巴尼拔的祖先，包括他自己都是建设达人，宫殿、神庙、花园、运河… … 。亚述巴尼拔的祖父辛那赫里布，开凿的运河遗迹依然清新可见。 展览的灯光效果，让这幅浮雕生动了。浮雕的上半部分是一块小小的绿地，数条水渠灌溉着果园和花园，纵横交错的水渠运河在城市中流淌，小径尽头是宫殿建筑。 釉面砖 这块釉面砖来自尼姆鲁德古城，这是亚述帝国在尼尼微之前的都城。 除了石膏浮雕装饰外，色彩鲜艳的釉面砖常常被用作宫殿墙壁外立面和大门的装饰。画面中带冠、有髯、佩剑、持弓的人物，是国王的形象。 釉面壁板（尼姆鲁德古城） 在宫殿内部的墙壁上，会用这样的釉面壁板装饰略高于头顶的墙壁，往往是圆形、方形交替排列。图案大多是棕榈叶、石榴等交错纹路，可能也是一种守护寓意。 彩色陶罐 陶罐上的花纹，是近东地区和地中海东部共同的传统图纹。 通过残暴的武力征服的疆土，在高额的纳贡、税收压榨下，不断地起义、反叛，而帝国则无休止地进行战争，最后幅员辽阔的土地没有带来更丰富的经济利益，反而大量的资源被投入到战争中。 王室内部的争斗、王权继承人的无能、统治集团内部的纷争、外部军事集团的进攻，是亚述、以及亚述前辈和后继者的通病。 眩目陶罐 这个陶罐颇有一些唐三彩的“风韵”，这是一件公元前600年的作品，出土于阿苏尔古城。 阿苏尔古城是亚述人最早的政治宗教中心，是亚述帝国的发源地。当亚述国王新建都城后，阿苏尔就成了亚述帝国的宗教中心。据记载这里有神庙38座，目前发掘出5座。 纹饰铜碗 一般来说，早期的国家征服，会杀掉被征服地区的国王，选择比较听话的王族成员出任傀儡统治者，被征服地区仍保留自己的文化传统。 亚述帝国则采取强制同化政策，残酷的经济剥削、彻底的文化灭绝，是帝国内部起义不断的主要原因。 公元前653～前652年，在巴比伦做国王的、亚述巴尼拔的哥哥沙马什舒穆乌金起义，起义被亚述巴尼拔镇压，其后由将军那波帕拉萨驻守巴比伦城。 前630年，亚述帝国内乱，那波帕拉萨逐渐控制了巴比伦尼亚地区。前626年自立为王，并于米底人结盟，于前612年贡献尼尼微，亚述帝国灭亡。 亚述巴尼拔宫殿底板砖 这块地板砖是王座室门槛的一部分。宫殿的地板上，大部分地方应该是铺地毯的，地毯应该是色彩鲜艳的。 这块地板砖的浮雕花纹，很好地模仿了地毯的花纹，通过展览的灯光效果，体会到公元前700～前600年间，亚述人的地毯纹样。 楔形文字泥板 前面一幅“亚述巴尼拔猎狮”图，亚述巴尼拔的腰间插着铁笔，这是用来刻写的工具。 “我，亚述巴尼拔，受到纳布智慧神的启发，觉得有博览群书的必要。” 亚述巴尼拔除了铁血外，还是一位有丰富收藏的读书人。 1849年，英国考古学家发现了尼尼微王宫遗址，找到了近3万“册”书，这是目前已知的人类最早的图书馆。 亚述巴尼拔的藏书一部份来自他的祖父和父亲，还有一部份来自被他征服的国家、地区。 楔形文字泥板 图书馆中藏书门类齐全，历史、文学、医学、占星、解梦，政府文书等。 书吏们在每块泥板上做有记号，对图书性质加以区分，以便放置在不同区域，便于查找。 在这些泥板中，发现了一首诗： “我是亚述巴尼拔、伟大的国王、非凡的国王 宇宙之王、亚述之主、周边世界之王 王中之王、亚述的统帅、无敌的君主 支配着大海从高到低 所有的诸侯都匍匐在我脚下。” 泥板信 左边的泥板是一封信，“我那不忠的兄弟会逃走么？” 亚述巴尼拔对收信人说，他做了占卜，占卜结果有凶兆。他要向收信人确定一下。 写好了信，装进一个粘土做的套子里，封好后，还要钤上印章。邮寄的方法是靠邮驿、驿差接力完成。 《吉尔伽美什史诗》泥板 《吉尔伽美什史诗》是已知世界最古老的英雄史诗，最早来自苏美尔人口耳相传。在古巴比伦时期被编撰成巴比伦版本流传下来。目前在近东地区发现了许多版本的史诗，其中较为完整的是出自尼尼微亚述巴尼拔的图书馆。 公元前612年，在新巴比伦和米底人的进攻下，尼尼微古城被彻底焚毁，之后亚述帝国被一分为二。 幸运的是，大火将图书馆建筑烧得至今无法还原其面貌，保存其中的图书却因大火反而坚固了。 关于亚述巴尼拔最后的铭文泥板 这块泥板的时间是公元前638年，他死了、退位了、被罢黜了，没有人知道。这后不久，亚述帝国更换过一两位国王，最后一位国王也许是儿子、也许是孙子，被巴比伦俘虏后下落不明。 亚述巴尼拔，伟大的王、无敌的君主，只能通过浮雕版和泥板去想象啦。 战马装饰 带着华丽装饰的战马，一定身经百战、一定伴随主人获得胜利荣耀，然后就是残破和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