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的夜郎有多大——作者:下关风

下关风

<p class="ql-block"> “自大”的夜郎有多大</p><p class="ql-block"> ——文化杂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下关风</p><p class="ql-block"> 会中文的,大多都知道一句成语,“夜郎自大”。</p><p class="ql-block"> 说的是公元前122年,汉武帝为探究通往身毒(今印度)的要道,派人到西南方向寻访。</p><p class="ql-block"> 汉使到了夜郎国,夜郎王问他:你们汉朝的地盘和我的夜郎国比,哪个大?</p><p class="ql-block"> 不晓得汉使当时是咋个回答的,也不晓得他回去后咋个翻尼嘴,反正这件事情传进了司马迁的耳朵里面,于是写进了《史记·西南夷列传》这本书里,于是诞生了“夜郎自大”这句成语。</p><p class="ql-block"> “夜郎自大”,于是成了井蛙见识,愚昧无知,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代名词,带有浓烈的贬义和讽刺。</p><p class="ql-block"> 其实最先和大汉朝比地盘大小的,并不是夜郎国王,而是当时存在于昆明滇池旁边晋宁地盘上的“滇国”之王。</p><p class="ql-block"> 夜郎只是被挂了一笔。</p><p class="ql-block"> 司马迁写在书里的原话是,“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p><p class="ql-block"> 从字面上看,发此问者初为滇王,夜郎候其后。</p><p class="ql-block"> 连云贵较大的滇国,夜郎之王之候皆是如此,可见彼时西南地区大大小小的诸夷,对汉朝都缺乏最基本的了解,确似井底之蛙,不知方寸之外,天广地大。</p><p class="ql-block"> 但坊间为何不说滇王自大,而把锅甩到了夜郎身上,原因不详亦不解。是滇称王,夜郎侯,与王者讳,写书的撒了夜郎的烂药。还是仅仅因为夜郎这个名字更拟人化,“稀奇”一些,比滇国吸眼球。</p><p class="ql-block"> 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成语知之久矣,但夜郎其国其地其史其事,则不甚了了。</p><p class="ql-block"> 那年朋友邀游贵州,主题是前往黔东岑巩县水尾镇一个名叫马家寨的村子,去寻访据说是陈圆圆的终世之地(有散文《凄美的木芙蓉》专记此事)。</p><p class="ql-block"> 在水尾镇小憩,朋友忽言,说此地远古,曾是夜郎的地盘。</p><p class="ql-block"> 于是兴起,细问一二,却口塞,吱吱唔唔,语焉含糊,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看来,对于夜郎国的了解和知识,国人多“孤陋寡闻”,即便是身在当地,亦仅晓浮沫表皮,支零破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国历史数千年,族群,部落,藩邦属国,众多且繁杂。神秘的古国有三,一是西域的楼兰,因挖出一具美女而闻名天下。一是西南的夜郎,因一句成语为世人所知。再就是云南的南诏,弹丸之地的边远小国,竟然打败了大唐,殪敌十万于洱水之畔。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云贵川,是国人对西南诸省的习惯性称谓,亦是远古西南诸多蛮夷族群生活居住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关于夜郎国,其族属,地域,都邑等等诸多问题,史学界至今尚无定论,众说纷纭,各持一词。</p><p class="ql-block"> 有文章说,夜郎时期贵州的蛮夷邦国,稍大的有六个,为夜郎国,罗甸国,罗氏鬼国,牂牁国,且兰国,自杞国。</p><p class="ql-block"> 这些说法都有待商榷。</p><p class="ql-block"> 且不说自杞国存世太晚,是南宋时滇东,黔西南地区一个以“乌蛮”为主体的少数民族政权,1100年建立,1260年为蒙古灭,虽鼎盛时在西南地区仅次于云南的大理国,终不能与夜郎等同日而语,相提并论。</p><p class="ql-block"> 其余异议多在夜郎,且兰,牂牁。</p><p class="ql-block"> 有说夜郎,且兰系两个部落国家,夜郎都邑黔西的赫章,且兰都邑黔东的黄平,后来汉朝在此处设置了牂牁郡府。</p><p class="ql-block"> 亦有说且兰非国,仅是夜郎的都邑而已,古时地名且兰,现在叫黄平。</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属地众说纷纭,连湖南也来凑热闹。信誓旦旦的说其在湖南,都邑在怀化的沅陵,依据是李白的一首诗,《闻王昌龄迁龙标遥有此寄》。诗云,“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p><p class="ql-block"> 理由一,此诗收入了明万历年间的《辰州府志》和《沅陵县志》。</p><p class="ql-block"> 理由二,《沅陵县志》记,“因沅陵战国时为夜郎都城,故梁天监十年(公元511年),辟沅陵县置夜郎县”。</p><p class="ql-block"> 五溪,虽唐时泛指黔东和湘西相连的地区,为汉夜郎地域范围,但沅陵为都城一说,无凭无证。且这些理由,无意或有意的混淆了夜郎国和夜郎县的概念。</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特指汉时的部落邦国,准确的表述应是泛指夜郎诸多部落的组合体,史料记载为中国西南地区由少数民族先民建立的第一个国家组织形式。</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初于何时不详,西汉前其名无文献可考。被中原政权记述的历史,大致起于战国时楚襄王讨伐夜郎,(公元前298年,楚襄王遣“将军庄蹻溯沉水,岀且兰,以伐夜郎王”),世人始知夜郎之名。终于东汉永初元年,《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说,“安帝永初元年(公元107年),九真缴外夜郎蛮夷举土內属,开境千八百四十里。”(东汉时的九真郡驻今越南清化,九真徼外的夜郎部落在今老挝桑怒,川圹一带。)</p><p class="ql-block"> 而夜郎县,则是汉唐之后的具体设置,不能等同夜郎国的地域范围,有的甚至仅名而已,并无直接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至于李白的诗,是一个特例,但不足以为证。</p><p class="ql-block"> 李白在安史之乱后,因支持永王叛乱,被流放夜郎,在多地写了多首题目含“夜郎”的诗,计《南流夜郎寄内》,《流夜郎闻酺不预》,《窜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流夜郎题葵叶》等等。</p><p class="ql-block"> 但史实是,唐乾元二年朝庭大赦,其时李白尚在途中,未达夜郎。</p><p class="ql-block"> 半路遇赦,李白折头而返,写了《朝发白帝城》,狂喜“千里江陵一日还。”</p><p class="ql-block"> 可能是被流放的心结原因所致,李白未抵夜郎,却写了许多“夜郎”诗,给妻子朋友兄弟,想必不过是诗人一种特有的“卖惨”。</p><p class="ql-block"> 且他的诗词所指,许是唐时的夜郎县(唐初,在现湖南的新晃亦设夜郎县),而非汉时的夜郎国。</p><p class="ql-block"> 再者,现在而今眼目下,很多地方争名人争名地,甚至传说故事都不放过。其意多为发展旅游,以期带动地方经济,不过是一种‘忙时毁故里,闲来抢名人’的社会现象罢了,不能为史。</p><p class="ql-block"> 此是题外话。</p><p class="ql-block"> 而牂牁,从史料记载看,亦非国,是因当地一条牂牁江而名的郡置,设于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管理包括夜郎在内的地区。</p><p class="ql-block"> 牂牁江是汉时的水名,今人根据其流向朝西南通抵南越国都邑番禺(今广州)的记载,考订为贵州的北盘江和南盘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属民曾经生存过的地方,遍布云贵川湘桂甚至中南半岛,且与其它民族领地交叉混杂,相关的一些史实也因历史久远,诸多变迁,连专家学者都十分头疼,难以厘清,更不是我等普众整得清爽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其实,有兴趣的话,稍知道一下夜郎国的简要历史,足亦。</p><p class="ql-block"> 梳理史料得知:</p><p class="ql-block"> 夏商时,夜郎属百濮地,《国语·郑语》云,“楚鼢冒始启濮”。又《史记正义》记, "濮在楚西南"。</p><p class="ql-block"> 西汉以前,夜郎国之名,无文献可考。</p><p class="ql-block"> 战国时期,楚襄王(公元前298年一前262年)派“将军庄蹻溯沉水,出且兰(今贵州黄平,福泉一带),以伐夜郎王”,世人方知西南有一夜郎国。</p><p class="ql-block"> 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唐蒙上书说夜郎国有精兵十万,可助汉降服南越,请开通夜郎道。汉武帝允,拜唐蒙为朗中将,率千人从巴蜀地区的筰关入黔,谒见夜郎侯多同。</p><p class="ql-block"> 汉武帝虽赏赐丰厚,恩威并施,欲在夜郎国设官置吏,但多同已经依附南越国(今广东),对大汉虚与委蛇,敷衍搪塞,并未真心臣服。</p><p class="ql-block"> 唐蒙返回报告后,汉武帝无奈。便在夜郎国的隔壁设立了犍为郡(今四川),派巴蜀兵治道,可从僰道通往牂牁江。</p><p class="ql-block"> 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汉武帝为寻找通往身毒(今印度)的通道,遣使者抵达云南贵州的滇国和夜郎,发生了滇王,夜郎侯和汉朝比地盘大小的趣问,始有“夜郎自大”的成语。</p><p class="ql-block"> 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西汉平定南越,在且兰(今贵州黄平,福泉一带)设牂柯郡。夜郎侯始臣服,遣使入朝,并入牂牁。</p><p class="ql-block"> 汉武帝封其为夜郎王,对黔地实行羁縻统治。</p><p class="ql-block"> (与夜郎同时期的滇国,因1956年11月,从晋宁区上蒜镇石寨山古墓群中发掘出了一枚"滇王之印"而声名大振。</p><p class="ql-block"> 夜郎封王,按理亦应赐金印,但至今尚未发现,世人甚是期待。)</p><p class="ql-block"> 汉成帝和平二年(公元前27年),名字叫做兴的夜郎王坏规矩,破平衡,豪强霸占,抢夺地盘,与句町,漏卧等族侯发生争斗,且不服从朝庭调解,被汉牂牁太守陈立计杀。</p><p class="ql-block"> 兴的岳父翁指和兴的儿子邪务,胁迫诱惑周边22邑反叛。</p><p class="ql-block"> 陈立上奏朝庭,招募西南诸夷分兵平叛。</p><p class="ql-block"> 翁指兵败,被部众斩杀,携头投降,夜郎之乱得以平定。 </p><p class="ql-block"> 之后,有部分夜郎人向南迁徙,到达了中南半岛南部,史称“夜郎南迁”。</p><p class="ql-block"> 东汉永初元年(107年),汉庭威达海外,“九真徼外夜郎蛮夷举土内属,开境千八百四十里”,此时的九真郡,位于今越南清化,义安和宁平一带。</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历经武米夜郎,洛举夜郎,撒玛夜郎,金竹夜郎四个朝代。</p><p class="ql-block"> 之后,夜郎国鲜有史料记载。</p><p class="ql-block"> 此为夜郎简史,大致如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存世久远,遗留于今的,仅数条记载,一句成语。</p><p class="ql-block"> 成语“夜郎自大”的核心,是讽刺小而不知其小,盲目比大。</p><p class="ql-block"> 诚然,夜郎地域远不及秦汉,但在当时之华夏,并不算小,可谓大矣。</p><p class="ql-block">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说:汉武帝开西南夷地区设置郡县之前,族群部落众多,其中夜郎,滇,邛都最大。</p><p class="ql-block"> 又《史记.西南夷志》记载:“西南夷君长以什(十)数,夜郎最大。”</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邛都国,仅辖今四川西昌及周边地区。</p><p class="ql-block"> 滇国稍大,亦仅在云南境内。以滇池为中心,东至石林,泸西。南抵新平,元江,个旧。西到安宁。北达会泽,昭通。东西宽约150公里,南北长约400公里。</p><p class="ql-block"> 夜郎国的地盘则广大得多,纳入牂牁郡后,《后汉书》有记,其东接交阯,西连滇国,北至邛都。</p><p class="ql-block"> 南,未标注。</p><p class="ql-block"> 但此说存疑,窃以为恐后人抄录版印有误。</p><p class="ql-block"> 从版图方位来看,东面应连接湘西,南面才达交阯(公元前110年,汉灭南越国,在今越南北部地区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实施行政管理。交趾郡治交趾县,即今越南河内。后汉武帝在全国设立十三刺史部时,将包括交趾在内的7个郡划归交趾刺史部,后世称之为“交州”)。</p><p class="ql-block"> 还有具体的观点认为,夜郎的治辖范围,包括了贵州的西北部,云南的东北部,四川的南部,湖南的西部,广西的西北部,甚至远到东南亚的一些国家,不仅限于今天的贵州省。</p><p class="ql-block"> 夜郎王的地盘,即便是放在当下,亦不算小,况乎是在数千年前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成语是语言浓缩的精典。</p><p class="ql-block"> 中国成语繁若群星,且博大精深,很多特具讽刺意义,如得陇望蜀,蜀犬吠日,吴牛喘月,杞人忧天,邯郸学步,叶公好龙,班门弄斧,等等等等。</p><p class="ql-block"> 贵州是一个特例,𨚫甚是悲催,千百年来留下了两句成语,夜郎自大,黔驴技穷,都是挖苦和讽刺,拿四川人的话来说,简直是把人家“踏谑”干了。</p><p class="ql-block"> 滇王夜郎王的一句发问,虽成了千古笑话,其实并不可笑。</p><p class="ql-block"> 人类的进化,社会的发展,都是在不断的摸索,探究,了解和寻问中一步步前进的。</p><p class="ql-block"> 问和询,是人类思维的一种基础。凡事问与凡事不闻不问,许就是人和猿的区别,当然,前提是要进化到使用语言。</p><p class="ql-block"> 人类从远古到如今,都在不停的探索,寻问。</p><p class="ql-block"> 问天问地,问人问己。</p><p class="ql-block">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 这是简单的哲学命题,又是深奥的社会学命题,人类询问了千百年,仍不得其“解”。</p><p class="ql-block"> 人类在这振聋发聩的询问中,发现,释疑,解惑,历史亦从一个层次,到达另一个层次。</p><p class="ql-block"> 询问,也是一种学习的态度。</p><p class="ql-block"> 知识浩瀚,学无止境,没有人能够穷尽。不要说远古,就是现代社会,除了电恼,网络,谁敢夸言万事通晓。</p><p class="ql-block"> 因此,你不能去责怪当时的滇王夜郎王。</p><p class="ql-block"> 中原距离边陲之地,路途遥远,信息闭塞。你不晓得我,我不认得你,在相互不了解的情况下,开两句簧腔,实属自然。</p><p class="ql-block"> 不知者,不足为怪。</p><p class="ql-block"> 况且,这又未毕不是一种“不耻下问”呢。</p><p class="ql-block"> 到反是地盘广大,经济文化发达的中原“人士”,把一句不知者的发问,传为“夜郎自大”的成语,四处播散。</p><p class="ql-block"> 其间喻含之鄙视一方的隐意,以及里里外外所渗透岀的一种高高在上的不屑和歧视,恐是由此开了大汉族主义之先河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