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情长

十月枫叶【原创作者】

　　每年夏季，时令蔬菜瓜果也把生活装点得更加繁华和幸福。凉爽宜人的超市里，各种蔬果也更加丰盛，一排排码得整齐有序、琳琅满目，红橙黄绿紫五色争艳，喜人而又亲切。我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家村口，那个属于我们的小菜园。爸妈在其中摘菜、浇水、劳作，孩子们在里面穿梭、撒欢儿的样子，又会浮现在脑海。

我们家那片菜园，从我们姐弟三个小时侯起就是儿童乐园。一直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又长大，如今它依然是绿意葱笼又如同花园，是充满着家人快乐的存在。这边，西红柿、茄子、辣椒、秋葵一垅垅成排；那边，豆角、黄瓜、瓠子一架架列队；前面还有一片片的荊芥、韭菜、苋菜、生菜、油菜、小白菜、空心菜。那一分地的甜瓜，当然更是我们的念想。七月中下旬时，有些菜已渐渐稀疏，老去。然而豆角却依然显示出它们无比蓬勃的生命力，呈现一道独特的风景。它虽不像菜园篱笆墙上攀爬的嗽叭花儿那样靓丽，但也是最为抢眼的主角。一来因为给它们搭了架子，那大块头的规模要高出其他菜一大截；二来盛产期时的豆角长长的，紧密地排列垂挂着，就像巧妇串成的竹节门帘子，往往如一堵墙把菜园隔成里外两个空间。豆角在初夏盛花期时，也有一道我最为喜欢的景观。那时一簇簇一串串紫红玫红色夹式小花迎风招展，小巧精致，玲珑剔透，惹人喜欢。叶片碧绿中又有繁花点缀，就形成了一道花墙，不免让人直感叹它的雅致与几分壮观。

谷雨前后，种瓜点豆，其实勤劳的人早已整好了菜园。侍天气回暖地温升高就会陆续点籽或栽种各种蔬菜，几天后便都会相继萌芽了。一个个嫩绿的芽尖从湿润的泥土中探出小脑袋，仿佛婴儿般好奇地偷窥一下这个世界。继而便放松地伸个懒腰，直起了头，昂首生长。这些小芽随即会迅速长高，一天之后两个芽瓣子上就会长出不同形状的叶子。这样每种蔬菜就都能一目了然、辨认清楚了。豆角出芽和生长都异常快，叶片扑楞开，又早早抽出细长的藤蔓，并能准确无误的一把便拉住了为它们精心打起的竹竿架。紧接着就开始了一边努力向上生长，一边开花结果。所以从小就能看出来在同一起跑线上，豆角可算是蔬菜中的一匹黑马，总是遥遥领先。

这种可生吃的长豇豆角，我们家乡有三种 。两种是市场最常见的，一尺多长的，一种深绿，一种浅绿。深绿的这种比浅绿的稍微细一点儿，皮肉薄而实，不容易烂。浅绿色的那种稍微粗点儿，皮肉厚而宣软，容易烂。还有一种比这两种短一倍，颜色浅，皮肉厚而实，从上至下还有条红边儿，最大特点是恋秋。

爸妈一般都是栽种后两个品种，一种豆角栽两架，三四十棵。八月份长豇豆下去，叶黄秧蔫，也不再开花儿了，连架再带秧拔去。接着秋豇豆，就可以吃到九月底。整个夏季，豆角都在默默生长，悄悄地不断开出成串的小花，静静地结一挂挂的果实。就仿佛是一位质朴淡雅的村姑，以其独有的方式，守护着乡村安静地劳作。层出不穷的朵朵小花虽然已不那么艳丽夺目，但却总能在燥热中给人带来一丝小清新的力量。我爱徜徉于菜园，看小小的花瓣苑如一只翩翩欲飞的小蝴蝶，抑制不住心中的知足和快乐。我们的人生何尝不是平凡如她！即便是开在绿叶拥挤的夹缝之下，也依然想要绽放出生命的光彩！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豆角早早地就挂果了，一条条紧紧地挤在一起的场景无比喜人。它们仿佛在拥抱着诉说久别的喜悦和丰收的好年景。每当这时节，妈妈便会每天摘下许多新鲜的豆角，为我们变着花样地做美味菜肴。什么蒜蓉凉拌豆角，红椒清炒豆角，蒸豆角，豆角炖肉，豆角焖面，以及豆角馅儿的饺子，包子，馅儿饼，都让人回味无穷。实在吃不完就送给村邻，家家都吃不完时，就䒱熟了晒干豆角，等到冬天和开春没菜时吃干豆角，又是一番风味儿。忙不过来时，还可以直接让他们长老剥豆存放，可以下锅做豆粥。煮熟包豆包，反正妈妈不会白白让东西浪费掉。

　　每年夏天，妈妈都会蒸好几锅豆角。院子里的每个树，都会拴上几道绳子。最高的一道比人高点，与胸部持平又是一道，与膝盖持平再来一道。把几棵树都连了起来，绳子上面搭上蒸好的豆角，一进院子就好像是进了八卦阵。每当那时候，心中就无比欢愉温馨，感觉院子里飘荡的豆角香味里，都充满着平凡人家烟火气息的幸福。我们笑称这是“妈妈的豆角八卦阵”，想起来那时，就想起了妈妈年轻时候温婉迷人的笑容。

妈妈做酸豆角，看上去简单得就像我们做小学数学题一样，三下两下便成功了。从小到大每年看妈妈腌酸豆角，我却总也腌不出那个味道！妈妈会把豇豆先洗净，拿到太阳下去晾干水分。再去杂物间拎出泡菜坛子，放进豆角。再用花椒、八角、香叶加盐熬成的放凉的料水没过豆角，放上一把姜片、一把蒜瓣、一把冰糖，再倒上一小袋泡椒，最后倒一小碗白酒封顶。密封大概十天左右，黄灿灿的酸豆角就成功了。

那些年，酸豆角肉沫、酸豆角土豆丝，泡椒酸豆角，在我们家是早餐必不可少的菜品。虽然没有饭店卖的好看，但绿色健康，因没采用特殊的香料，味道纯正的很。我从小好这口，从小吃到大，前年夏天回家还带回北京一坛，每次吃都心里甜甜的。有一次小侄女带到单位一坛子，被几个年轻同事一哄而上瓜分了。妈妈从电话里得知后，第二天赶快又着手淹了一坛，还让带去。说来也很奇怪，都是一样的做法，也得到了妈妈耐心传授，但是我们都没有妈妈做的好吃。

我儿子更会哄姥姥开心，去年冬天他在香港玩，给姥姥姥爷打视频电话。说玩儿的挺开心，就是不想吃东西，不习惯。姥姥一听犯了愁，忙问那怎么办呢？他居然说:“现在最想吃的就是姥姥做的酸豆角，或者扁豆焖面。”没想到爸妈都当了真，因为当时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没豆角儿，竟反复念叨了好几次。今年夏天豆角刚刚开花儿，妈妈就说:“今年再多腌点儿豆角儿，留些等胜回来吃。”

　　豆角焖面是妈妈的拿手饭，我们家的家常饭，基本是一周一次。平时做红烧肉时，妈妈常常会多做一点放进保鲜盒冻在冰箱。想做豆角焖面时，将红烧肉早点儿从冰箱里取出，自然解冻后，切成粗条备用。没有时就现炒生鲜肉，但是比红烧肉做出来的味道会差点儿意思。

制作方法的第一步，是妈妈从姥姥那里得到的真传，先上蒸锅蒸面条。将面条放在篦子上的笼布上散开时，淋上点儿油免得粘连。蒸熟后取出来，就在案板或盖帘上晾面条。妈妈说这样做出的面条保证既筋道又散酥，既有口感又美观，绝不会丝丝缕缕。

趁晾面条这会儿，就可以去把豆角摘洗干净，再用手掰成一寸小段儿。妈妈说这样就保留了豆角的营养，如果先掰成段儿再洗，豆角里边就会进水。妈妈还有个小小的秘籍，就是炒豆角时，里面放一个中个儿的西红柿，或者先炒一两个鸡蛋，还可以炒一个青椒，这些放面里主要用以调色调味儿。

炒锅里倒油，开火油热后放入葱姜丝，先放入豆角，翻炒会儿再放西红柿，确认豆角将熟，再放入熟肉丝翻炒，盐、生抽，加适量水；然后将蒸好的面条倒入炒锅，文火翻炒约3——5分钟。色香味俱全的豆角焖面就可以出锅了，喜欢吃蒜的可以撒点儿蒜蓉，爱吃醋的可浇点儿醋。

别人家吃扁豆焖面都不炒菜了，而在我们家，妈妈是必须要炒一个青菜和拍个黄瓜，还要熬粥。久而久之，我们也都养成了这个习惯，如果少一样就会感觉缺点儿啥似的。

尽管妈妈变着花样的做豆角，我们有时还会随口说出:今天又吃豆角呀。妈妈嘴上说:“夏吃豆，胜吃肉，过去这个村儿就得等一年。”但却见妈妈挖空心思不断在创新花样。蒸豆角原来是拌点儿面，放点儿盐一蒸，出锅后淋点香油一拌即可。后来就见妈妈倒点儿蒜泥，里边儿放点儿味精十三香和香油，那拌出来的后，我们就不再吃馒头和菜了，就吃这个，吃了一碗还想吃。从十二三岁正长个头的时候，妈妈每次都要蒸好多，每人就吃两碗，结果班里同学和村里小伙伴夏天都瘦了，我们是一到夏天就吃胖。妈妈还把蒸好的豆角放进油锅里，一片片煎的两面金黄，不仅好吃，而且好看，如果再蘸点儿蒜泥，给我肉都不换。

小时侯看着妈妈做这些是幸福的事情。长大后接过她手里的厨具，学着妈妈做，让她旁边看，是更加幸福的事情！豆角的美味，不仅仅在于它的口感，似乎更在乎它所承载的那份情感。学着妈妈做饭，传承的也不仅是风味，而是对亲人无私的关爱。回到老家，看到那些熟悉的豆角架，闻到那特殊的豆角清香，我总会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和温暖。这些豆角，是我与老家、与亲人之间的纽带，它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馨与幸福。豆角仿佛不仅仅是一种蔬菜，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爱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