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业‖我爱红姑娘

振业君

在我的记忆中，红姑娘应该是一个难以磨灭的存在。红姑娘的名字历史悠久，比如《元故宫记》曾经记载：“金殿前有野果，名红姑娘，外垂绛囊，中空有子，如丹珠，味酸甜可食”。这段文字，描绘的很是形象而准确。红姑娘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只要在地里埋一次根条，每年开春就会发芽生长，而且还会四处伸张，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

红姑娘的学名叫做“酸浆果”。以其果实酸甜微苦而得名。据说红姑娘富含蛋白质、脂肪、糖类、维生素、矿物质等，具有清热解毒、利咽化痰的药效。红姑娘也是可以当水果来吃的。儿时的我们，最看重的，也正是它的可食性这一点。

每年摘下那些像红灯笼一样的小果果，先放在屋内让它去自然阴干。这样，既可保持果壳的色泽鲜艳和外表完整，又可以使果子变软、变甜，变得晶莹光亮。多放一些时日，吃起来才更有味道。无事时，剥一粒放在嘴里，慢慢吮吸品尝，酸甜微苦，感觉甚是美妙。

我家院子里的红姑娘，是由儿时的我亲手移栽的。那年春天，我在侯姓邻居家的院子里玩耍，发现他们在翻地时，把一条条灰白色的根子拽出来，扔在一边。我过去看时，他们说这是红姑娘的根子，你想种就拿走吧，还教给我如何去移植。于是我拣了一把根条，立马回去就埋到了自家的院子里，然后踩实、浇水。此后，我几乎天天去地里一边浇水，一边耐心等待它的破土出苗，细心观察它的生长过程。

我的感觉，红姑娘的整个生长过程，都是可供观赏的。春夏时节，先是一个个嫩芽破土而出，然后叶子逐步伸展变大，叶面也越来越鲜绿和成熟起来。红姑娘开出的花朵，素净色白，淡雅可人。到了深秋时节，果实的外观由绿色自上而下渐变为鲜红，像一串串的小灯笼。艳阳之下，绿中见红，随风摇曳，煞是喜人……

红姑娘虽然好看也好吃，但却不能当饭吃。在那个集体化年代，吃饱饭是第一难题。我的红姑娘，与父亲的山药蛋，必然产生了矛盾。野生的红姑娘，生命力十分旺盛。不几年的功夫，就窜成了一大片，而且侵占的都是能种土豆的好地。父亲曾声称，要把这些红姑娘斩草除根，以保证土豆的养分，我却坚决不同意。后来我们相互妥协，采取折衷的办法：继续保留红姑娘，但要缩小所占地盘，拉开株距。

上世纪70年代初，我离开村子到外面上学、工作之后，对红姑娘的关注也越来越少了。80年代解散了人民公社，分田到了户，家里人手不够，父亲的年纪也大了，主要精力放在了外面的承包田，院子里的那点地，也就逐渐处于“撂荒”状态。这反倒给红姑娘的任性发展，提供了空前的机遇。一到秋天，成片的红姑娘，疯生野长，红绿相间，蔚为可观。

1988年深秋，我们把年迈的父母接到市里，随我们过养老生活。从此也就告别了老屋和老院子，还有那片红姑娘。又过了些年，父亲说想回村里走走看看。于是我在深秋时节，陪着他回了趟赵家村。在我家老屋的后面，迎面遇见了他年轻时的拜把子兄弟、原来的大队邢支书。老哥俩热情地聊了一会儿后，到了我家老屋。老屋已经几易其主，新主人是个外来户，我们不认识。

屋子还是那些屋子，院子还是那个院，但变化却是很大的。只见院子里杂草丛生，荒芜的更厉害了。那排挺拔的杨树和杏树，都不见了。尤其是那一片可爱的红姑娘，更是无影无踪，彻底消失了。此时，不由让人想起满清第一词人纳兰性德的《眼儿媚·咏红姑娘 》（见插图），他在词的下阙慨叹，如今红姑娘还在，元代至正年间那些采花宫女却不见了。此时此刻，我与他的状况相反，却感触相同。

回到家里，我向母亲讲述了老院子的变化。特别是那些红姑娘，竟然消失的那么彻底，那么干净。母亲想了想，微笑着对我说：那些小精灵大概也是通人性的，她们与我们有几十年的缘分。我们离开了，缘分也就尽了，她们当然也就散去了……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韩振业：内蒙古集宁人，现居呼和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