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尽（40）

法律与人生

【随笔】

孩子的记账本和零花钱

帽子顶

有报道说：某天，浙江宁波，一个10岁女孩跟着父亲来到派出所，哭着说要“自首”，原来女孩从家里先后拿了800元买零食吃，经过民警的耐心沟通，女孩认识到错误并写下保证书。

大概父母们都会遇到一个问题：给不给孩子零花钱？给多少？怎么指导孩子使用零花钱？很多父母都有着自己的一套想法和妙招。洛克菲勒的家族就有不同凡响的做法。

1记账本

洛克菲勒捐建了北京协和医院（详见秦峰尽35、37）。进一步阅读了解洛氏事迹，也看到他的一些家教规训。其中，洛氏家族有一个记账习惯——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记账本，而且洛氏子弟记账习惯代代相传。

洛克菲勒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老爹有一个不大的农场，他小时候生活很艰苦。所以，孩子的零花钱都是干活挣来的。父母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一个记账本，用来记录收入和支出。他回忆说，“一个小本子用来记录我的收支情况，和定期的小笔捐款。我至今还保留着它，把它叫做记账本A。”

首先，怎么挣零花钱？小时候，老爹从来不白给他零花钱，每天早上就让他到田地里去干农活，比如挤牛奶，除草之类他力所能及的工作，然后根据工作时间长短结账。

洛克菲勒11岁那年，老爹跟马贩子有牵连，逃到外地，家庭农场需要劳动力。他是长子，理所当然要为家里干农活。但是他把自己当作老爹的雇工。那时在土豆田里干活，每小时按3角7分计价。他每干一天活就在自己的账本上记一笔，将来要同父亲结算。

妈妈支持养火鸡挣钱。他七八岁时，就在妈妈的支持下首次创业，做成了第一笔买卖。养了一群火鸡，妈妈给了他一些牛奶的凝乳喂养它们。他精心照料着它们，养大后把它们卖掉。他一丝不苟在账本上进行记录，里面几乎全都是利润。记账，让孩子从小就感受收入、支出、利润，不像我们这里，有的孩子直到考上财经大学，才听了老师嘴里的故事，理解什么是盈利、成本。

妈妈激发他赚钱的责任。他说，母亲“希望我能肩负起做长子的职责，建设好这个家庭。母亲的渴望与教诲，养成了我一种终身不变的责任感，我立下誓言：我不能沦为穷人，我要赚钱，我要用财富改变家人的命运！”

妈妈向儿子灌输正当挣钱是一种美德。他说，“在孩童的时候，我的妈妈就将自力更生、勤俭节约、坚持不懈和忠实守信等创业美德根植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我仍然坚信着这些伟大的信念。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向财富顶峰攀登的阶梯，一步步助我登顶。”

老爹通过“围炉夜话”教授儿子生意之道。“我很感激父亲，他曾就职多家不同企业，因而时常跟我讲工作上的事儿，并向我解释它们的意义。他还教给我许多做生意的原则和方法。”与父亲的聊天，让儿子打小就揣摩做生意的秘技，还让儿子萌生了大富翁的梦想。

说到这里，还想起《我是韩国人》这本书里所说的故事：某公司董事长，尽管工作繁忙，却仍然坚持在家吃饭，为的是利用吃饭时海阔天空地闲聊，以开阔儿子视野，儿子后来考上了哈佛。在我们这里，很多高中生对未来发懵，一个原因是家长在家里不搞“围炉夜话”，没有激发孩子，无法让孩子心里长出兴趣芽儿。

其次，怎么花钱？洛克菲勒账本里记载了具体怎么花钱。一是给教堂捐钱。他说，小时候，妈妈经常带子女到教堂，她不仅自己给教堂捐钱，而且也让孩子们用自己挣的零花钱捐一点给教堂。二是个人花销。在1864年的一本账本上，洛克菲勒记录着他追求女同学劳拉以及和她结婚的开销：买鲜花的钱，一次是6角，一次是5角，一次是1.5元。同年9月8日，婚礼费20元；结婚证1.1元；买结婚戒指15.75元；观赏尼亚加拉大瀑布7.5元。

三是他的慈善事业。1896年，57岁的洛克菲勒退出标准石油公司管理，创办若干慈善机构：1901年成立洛克菲勒医学研究所（洛克菲勒大学）；1902年设立通才教育董事会，先后投入3.25 亿美元推进全美国各层教育，尤其接续之前卡内基资助的“弗莱克斯纳报告”计划，将美国医学教育提升至世界一流水平；1909年成立洛克菲勒卫生委员会，根除了长年危害美国南方的钩虫病；1913年成立洛克菲勒基金会，投入约2.5亿美元，涉及公共卫生、医学教育、绿色食品、艺术等，帮助52个国家提升公共卫生水平和控制钩虫病、疟疾、黄热病等，资助菲律宾水稻研究所；资助约翰斯·霍普金斯、布朗、哥伦比亚、哈佛、耶鲁、瓦萨、韦尔斯利等大学，捐建纽约联合国大楼、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芝加哥大学，还有中国北京协和医学院。慈善捐款合计超过10亿美元（其中洛克菲勒5.4亿，小约翰5.3亿）。

2钱不够花怎么办？

可以借钱，但借钱是要还的，也是有代价的。洛氏家族有一种父子之间的借贷——父子贷。首次创业时，洛克菲勒作为合伙人，需要投入2000美元。他自己积蓄不够，要向父亲借1000美元。父亲准备为每个孩子21岁成年时给予1000美元，现在这个大儿子等于要提前支取这笔钱，儿子需要付给老爹提前支用的利息。当时，在美国克利夫兰等非边远地区，银行贷款利率一般不超过10%，很多人都反对10%的利率，他们认为只有丧尽天良的人才会收取这样高额的利息。父亲为了警告借款的不易与规则，就比照当地银行贷款的最高利率10%借给了儿子。

老爹故意刁难，给儿子“使绊子”。洛克菲勒在初创公司过程中，多次向父亲借钱。他回忆说，每当公司最困难时，老爹就要求他连本带利归还借款。他知道老爹搞抗风险“压力测试”，虽内心生气，但他每次都是如数偿还父亲的本息。过后，他再向父亲借钱，父亲还是按老规矩借给儿子。

洛克菲勒成家后，在自己家里，有样学样，比他老爹更狠。儿子小约翰从布朗大学毕业后，进入他控股的标准石油公司所属子公司当销售经理。有一天，小约翰手头紧，要向父亲借1000美元。洛克菲勒大为惊讶，专门写信教导小约翰如何打理工资、如何储蓄、如何节制购物欲望。在信的末了，他告诉儿子：“如果你向我借钱，就需要提供相应的保证，1000美元按每年20%的利息供给你，按每周50美元预先从工资收入中扣除，我已经把这个意思明确地写了下来，希望你能够签字认可。”父子贷，可以说是洛氏家族的一种特殊家教，可谓用心良苦。

3记账传承

洛克菲勒成为石油大亨之后，最担心“富不过三代”问题。他唯一的儿子，与自己同名，老子叫他小约翰（John D. Rockefeller, Jr., 1874-1960），人们也叫他小洛克菲勒或洛克菲勒二世。他曾夸赞儿子：“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你的生活习惯不错，不吸烟、不喝酒、不玩牌、不去舞厅；在花钱上也非常节制，严格遵守我们家族记账的好习惯。和同龄人相比，这一点令我万分自豪。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休伊特的儿子乔治，他和你同龄，与他买下一整列私人火车等等挥霍行为和放浪形骸的生活作风相比，孩子，你近乎完美。”

洛克菲勒学着老爹，给小约翰准备了记账本，而小洛克菲勒又将账本习惯传给1女5儿。每个孩子都要记账，每周只有3毛钱零花钱，每笔日常支出都要清楚无误，每学期结束他会审核账本，然后才发放第二学期的费用。孩子零用钱的多少随年龄而增长，十一二岁时每周能得到1美元，15岁时每周能得到两美元左右。小洛克菲勒不仅教孩子们仔细花钱，也教他们如何挣钱，比如做家务。捉老鼠每只5分；劈柴禾、拔杂草等按工时挣钱。他的小儿子戴维取得给全家擦皮鞋的特权，清晨6点前起床，以便在全家起床前完成工作，擦一双皮鞋5分钱，一双长统靴1角钱。

小约翰在布朗大学毕业后最终继承了洛克菲勒的大部分事业。小约翰的6个子女，无一例外都是伴随着记账本长大的。除了女儿协助“妈妈的博物馆”（MOMA）等慈善事业之外，五个儿子也都很优秀：洛克菲勒三世（John D. Rockefeller, 3rd, 1906-1978）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主要管理家族产业；纳尔逊（Nelson A. Rockefeller, 1908-1979）毕业于达特茅斯学院，连任四届共和党纽约州州长、第41届美国副总统；劳伦斯（Laurance S. Rockefeller, 1910-2004）毕业于普林斯顿和哈佛大学，风险资本投资家，他通过洛克资本集团（Venrock）投资了包括航空航天、电子、复合材料、光学、激光、数据处理、核能等领域 ，还为家族创立了度假胜地管理公司；温斯罗普（Winthrop Rockefeller, 1912-1973）入耶鲁大学，共和党阿肯色州州长；戴维（David Rockefeller, 1915-2017）毕业于哈佛大学，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在大通银行担任首席执行官20年。

4家庭规训——零花钱备忘录

1920年5月1日，46岁的小约翰与14岁长子洛克菲勒三世（John D. Rockefeller 3rd，下文约翰）签订了零花钱备忘录。仔细看看这对父子签的零花钱备忘录，就能更清楚地看到其背后的育儿理念，以及洛氏家族如何突破富不过三的魔咒的。

爸爸和约翰的零花钱备忘录：

1. 从5月1日起，约翰的零花钱为每周1美元50美分。

2. 每周末核对账目，如果当周约翰的记账准确，让父亲满意，下周的零花钱比刚结束的这一周上浮10美分，最高零花钱金额不超过每周2美元。

3. 如果当周约翰的记账不准确，无法让父亲满意，下周的零用钱在这周基础上下调10美分。

4. 在任何一周，如果没有可记录的收入或支出，下周零用钱保持上周水平。

5. 在任何一周，如果约翰的记录正确，但书写和计算不能令爸爸满意，下周的零用钱保持上周水平。

6. 爸爸是零用钱调整的唯一评判人。

7. 双方同意至少20%的零用钱将用于慈善。

8. 双方同意至少20%的零用钱要存起来。

9. 双方同意每项采购或支出都必须记下来，并且要清晰的记下来。

10. 双方同意在未经爸爸、妈妈或斯格尔思小姐（管家）的特殊同意下，约翰不得把购买商品的钱向爸爸、妈妈报销。

11. 双方同意如果约翰想购买零用钱使用范围以外的商品时，约翰必须征得爸爸、妈妈或斯格尔思小姐的同意。后者将给与约翰足够的资金。找回的钱和收据（标明商品名称、价格、找零）必须在商品购买的当天晚上交给预支资金的人。

12. 双方同意约翰不向任何家庭教师、爸爸的助手和他人要求支付任何东西（车费除外）。

13. 对于约翰存进银行账户的零用钱，其超过20%的部分（见细则第八款），爸爸将向约翰的账户存入同等数量的存款。

14. 以上零用钱合约细则长期有效，直到签字双方同时决定修改其内容。

以上协议双方同意并执行。

小约翰. D.洛克菲勒（爸爸签名）

约翰. D.洛克菲勒三世（孩子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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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顶 2024年7月29日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