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开电梯的服务员，手里拿着一封便柬。“夫人在卧室里。”我告诉他，可是他却摇摇头，说这封信是给我的。我拆开信封，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笔记本纸，一个陌生的笔迹，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原谅我，今天下午我太无礼了。就是这么几个字，既无签名，也没有抬头，但信封上明明写着我的名字，而且居然拼对了，这是很难得的。</p><p class="ql-block"> “有回信吗？”服务员问我。我从那几个草字上抬起头来，答道，“不，啊，不，没有回信。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服务员走后，我把便柬塞进口袋，又去看我那张铅笔画。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不再喜欢它了。那面容死板而没有生气，镶花边的领口和胡须竟成了煞费苦心的字谜中的点缀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桥牌会的第二天，范豪伯夫人醒来时，嗓子干涩发疼，体温三十八度九。我给他的大夫挂了电话，大夫立刻赶来诊断，说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在我同意你起床前，你得躺着休息。”大夫叮嘱说，“听上去你的心跳有点异样，如不绝对卧床静养，是很难好转的。我的意见是，”他转身对着我说，“替范好伯夫人找一名特别护士来。你连扶他坐起来力气都没有，护理两周左右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另请护士未免荒唐，就表示异议。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范豪伯夫人同意大夫的建议，我想她是巴不得小题大做，这样人们就会来探望，或是写信表示慰问，会有人送鲜花。他对蒙特卡罗已经开始腻烦，身染微恙不失为一种调剂。护士将给他打针，并施以轻微的按摩，按规定食谱进食。护士来后，我就走开了。当时她的体温已开始下降，背靠着叠起的枕头坐在床上，披着她最华贵的睡衣，缀有缎带的闺房小帽，覆着脑门，显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可是又开始觉得内疚。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我去给她的朋友打电话，取消原已安排在当夜举行的小型聚会。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接着就比平时整整提前一小时到楼下餐厅去吃午饭。我原以为餐厅定然空无一人，因为客人一般都不在一点钟前吃午饭。果然餐厅里空荡荡的，只是我们的邻桌已有人占了，真是意外。对此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他不是去索斯贝尔了吗？毫无疑问，他怕一点钟再碰到我们，这才提前吃午饭。这时我已穿过半个餐厅，没法再扭头往回走了。前一天在电梯口分手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他，因为他很乖觉。喂在餐厅吃晚饭，此时提早吃午饭，想来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这种场面该如何应付？我没有经验，我要是年长几岁，受过另一种教育该多好。</p><p class="ql-block"> 我目不斜视地朝我们那张餐桌走去，展开餐巾时，我竟碰翻了一瓶僵直的银莲花。真是报应，谁叫我笨手笨脚的。水漳过桌布，滴滴答答流到我的裙子上。服务员远在餐厅另一头，再说他也没看到这儿有人闯了祸。可是邻座却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手拿一方干的餐巾。 </p><p class="ql-block"> “你可不能坐在湿漉漉的桌布旁吃饭，”他不客气地说，“会让你倒胃口的。快走开。”他动手去擦桌布，这时服务员看到了，赶快走过来帮忙。“我不在乎，” 我说，“一点儿没关系，反正就我一个人。”他没吭声。服务员走来，动作利索地把花瓶和撒了一桌子的花拾掇了。“让它去吧。”他突然吩咐服务员：“去我桌上添副刀叉，小姐同我共进午餐。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来说，“哦，不，这个绝对不行。”</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他问。我搜索枯肠，想找个借口。我知道他并不愿意同我共进午餐，只不过虚礼敷衍而已。我会毁了他这一顿饭的。我打定主意，用话直说，“呃，不，”我央求道，“请不必客气，承蒙您邀请。不过只要服务员把桌布擦一擦，我就在这儿吃也蛮好。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我不是同你客气，”他并不让步，“我很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吃午饭，即使你没有冒冒失失的撞翻花瓶，我也会邀请你的。” 他也许从我脸上看出狐疑的神情，所以就微笑着往下说，“你不相信我，那也没关系，过来坐下，要是不愿意，咱们也可以不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