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奥赛宫巡礼之一)</b></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自画像,摄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在巴黎的奥赛宫,我认识了法国杰出的写实主义画家库尔贝——在情感,在思想,在画中。</p> <p class="ql-block">一八一九年,一个漂亮的男婴在法国奥尔南的葡萄庄园里呱呱落地。虽谈不上豪门贵胄,却也是殷实之家,从他诞生的第一刻起,上帝便为他拿捏出最优良的品质——异禀的天赋,出众的相貌,随之而来的一定会是顺畅的仕途,美丽的人生。</p><p class="ql-block">上帝的舖排是一杆公正的天平——聪颖的,却又是自负的,出众的,却又是孤傲的,一切都会杳然无声地走向它们原本的反面。聪颖和自负,出众和孤傲,相依相连,相伴相生。这是一种性格上的缺陷,这种缺陷,往往又会在冥冥之中修正或逆转人的命运。</p><p class="ql-block">这就是居斯塔夫·库尔贝,一八一九年六月十日生,一八七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卒,一段波澜壮阔的戏剧人生。男孩长到五十八岁的时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落定在一个出类拔萃的画家,落定在一个客死他乡的孤魂。</p> <p class="ql-block">走进库尔贝展厅,出奇的宽敞,宽敞得只能容纳库贝尔的冲天巨制。一幅幅名画扑面而来——《自画像》、《受伤的男人》、《泉》、《画室》、《奥尔南的葬礼》、《林中鹿群》、《雷雨后的艾特达断崖》……,早就在意念中如数家珍,而今却成了一道道直落而下的天幕。</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一)库尔贝的自画像</b></p> <p class="ql-block">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库尔贝的自画像。</p><p class="ql-block">库尔贝很帅,一种优雅而硬朗的帅。帅哥都很自恋,库贝尔也不例外,他留下的无数幅自画像便是例证——有少年时代的青葱,有青年时代的勃发,有壮年时代蕴积深厚的练达和沉稳。串起库尔贝的一幅幅自画像,便串起了库尔贝色彩斑斓的人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天赋</span>异禀<span style="font-size:18px;">,相貌出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 少年时代的库尔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自画像,图片摘自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孤高自傲,卓尔不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 青年时代的库尔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自画像,摘自于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抽烟斗的男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 中年时代的库尔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自画像,摘自于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沉稳练达,典雅高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 中年时代的库尔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于巴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受伤的男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 库尔贝最出名的自画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于巴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把《受伤的男人》归并为自画像,似乎有失偏颇,因为它拥有一般自画像不具的宏大思维和艺术涵量。库尔贝全然跳出了自画像的束缚,在唯属于自我的表象中铸入了舛错的经历,难喻的沧桑,跌宕的感情。由此,它无悬念地成为这一画类中我的最爱。</p><p class="ql-block">这是一幅极具镜头感的图画:画面里的库尔贝瘫坐在树旁,是跋涉后的小憩,还是激战后的昏厥,一时间扑朔迷离,无从找出缘由和走向。画面很沉静,沉静得令人发怵,而左侧佩剑烁出的寒光,右侧手背暴起的青筋,胸口衬衣晕染的血花,似乎还在酝酿着情到深处的井喷。他是决斗的失败者,还是爱情的受挫者?我们不得而知。血花越染越浓,越晕越深——这可是从心头渗出的血啊!主人公双目紧闭,似是在沉睡,似是在内省,似是在梦呓里重复着过往记忆的碎片。然而,我还是读出了主人公沉静中的孤傲、迷茫中的抗争。这幅作品的笔触是写实主义的,却又腾出了庞然空间,引导读画者搜索和品味留存在库尔贝画风里的浪漫主义特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二)库尔贝的《泉》</b></p> <p class="ql-block">说到库尔贝,读画者首先想到的也许会是他的《世界的起源》和《泉》。</p><p class="ql-block">因大张旗鼓地描绘了女性身体的奥秘,库尔贝的名作《世界的起源》成为艺术史上最具挑衅性的作品,没有之一。惊世骇俗,真正的惊世骇俗,除了他,世界上无人具备这样的胆略。</p><p class="ql-block">我是个俗人,碍于画面的内容,无法再作进一步的解释,但库尔贝自有库尔贝的说法:“起名为《世界的起源》,并不着意于一具女体,而是有着更为深层的哲学思考”。但现实便是现实,对于画作率直的描绘,宗教不容,道德不齿,即使是挣脱了桎梏,也只能多瞟几眼——尽管很多人在它面前挪不动脚步。</p><p class="ql-block">二零一四年,第一次游访奥赛宫,有幸一睹《起源》的芳容。十年之后再访,却杳无踪影了,真是惊鸿一瞥,一瞥惊鸿啊!这里,还是多聊聊库尔贝的《泉》吧。</p> <p class="ql-block">库尔贝的名作《泉》</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在浴女手中滑过的泉水</span></p> <p class="ql-block">库尔贝以质朴、厚重、结实、洗练的笔触,还原了现实生活中丰腴而婀娜的女性——慵懒地倚在画面的对角线上,左手缓缓伸进涧的细流,右手紧紧攀住树的枝蔓;左腿沿着人体斜线悠悠伸展,右腿顺着溪边岩石徐徐缩进。除了人体,一切都包裹在浓郁的暗色里,只有手中滑过的涧流,跳跃出一脉脉清凉,一片片纯净。</p><p class="ql-block">库尔贝的《泉》问世了。相对于同时期问世的安格尔的《泉》,前者不光“丑陋”,甚至“不堪”。一个是功成名就的权威,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儿,本不可同日而语,库贝尔却以锐不可当之势,挑战了誉冠天下的安格尔。顿时间,贬损之词铺天盖地,有的评论家甚至讥讽道:“库贝尔奉献了一具不堪入目的大屁股”。</p><p class="ql-block">库尔贝从来是桀骜不驯的,面对抨击,他直言不讳:“我不会装腔作势地绘制天使,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库贝尔遵循以鲁本斯为代表的北欧画派传统,巨细靡遗地描摹了同时代女性丰腴中的平庸和丑陋。坊间有过这样的传说:看到了库尔贝的《浴女》,对传统美学颇有造诣的拿破仑三世怒火中烧,失控地嚷道:“我恨不得朝着画布抽上几鞭。”一百七十多年过去了,皇帝的叫嚣早已化为烟云,而库尔贝的艺术却在人世间永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的名作《浴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安格尔的名作:《泉》</span></p> <p class="ql-block">依照在红尘中过往的“俗人”的审美观,更多人会欣赏安格尔的《泉》。她将明艳和清纯融为一体,让人在欲醉欲仙的炫目中感受人世间不存在的完美。库尔贝便不一样了,他另辟蹊径,呈现甚至夸大了俗人们避之不及的缺陷。他是真实的,真实源自于对生活的真知灼见;他又是刻薄的,刻薄源自于对学院派艺术的反叛。</p><p class="ql-block">时光蹁跹而过,站在今天的审美台阶,一个是“拉斐尔式”(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完美,一个是“鲁本斯式”的真实,孰优孰劣,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p><p class="ql-block">安格尔的《泉》和库尔贝的《泉》同为法国奥赛博物馆收藏。熙熙攘攘之中,两幅巨制遥遥相对,领受着红尘过客们的褒贬。遗憾的是,这一次奥赛之行,只看到了库贝尔的《泉》,而没有看到安格尔的《泉》,是奥赛策划者们的偶然操作,还是着意安排,便不得而知了。</p> <p class="ql-block"><b> (三)画坛双璧</b></p> <p class="ql-block">话题回到库尔贝的画作。</p><p class="ql-block">1855年,库尔贝三十六岁了,命运早早将他推到了人生的巅峰,对于一位羽翼初丰的年轻画家来说,未必就是件好事。在此期间,他创作了惊世骇俗的《画室》(361厘米x598厘米)和《奥尔南的葬礼》( 315厘米x668厘米),从外在的体量到内在的涵量,都创造了同期之最。1855年,库尔贝携着他最心爱的十三幅作品(包括《画室》和《葬礼》),向着巴黎世博会进发了。前路顺遂,繁花似锦,一切都被舖排得太满了,西方的库尔贝显然不知东方还有“满则溢,盈则亏,小满胜万全”的道理。踌躇满志之间,他第一次经历了作品被拒的打击。库尔贝太骄傲了,骄傲导致于无理智的叛逆,他没有收起锋芒,却以极度的自信打起了擂台。他在巴黎蒙地尼路世博会展厅斜对面搭起了展馆,以“Realist ”(写实主义)为名,自费举办了拥有四十余件画作的个人画展,这一破天荒的举动,撑起了与陈腐的学院派艺术分庭抗礼的旗帜。画展的序言中,他写下了一段发人深省的话,世人尊之为“写实主义宣言”——“看着现实吧,我的目的是要创造出活着的艺术!”</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库尔贝的旷世名作《画室》,</span>副标题《我的画室,概括我七年的艺术生涯的一个真实寓言》。</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和《奥尔南的葬礼》一样,《画室》的画幅是空前的,长598cm,宽359cm,创造了那个时代绝无仅有的体量,创造了那个时代天马行空的奇迹。</p><p class="ql-block">横空出世,顶天立地,二十三个等身人物(与真人一比一的等比)粉墨登场,骄逸的,柔丽的,晦涩的,丑陋的,齐齐闯进了这一片棕黄色的世界。</p><p class="ql-block">画面分为三个部分——中部:艺术家的世界;右部:同道人的世界;左部:浑噩人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中部:艺术家的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艺术家的世界里,库尔贝怡然自若,轻拂画笔,当仁不让地傲居C位,镌刻进骨子里的优雅仍掩不住即将淌出来的骄傲。库尔贝斜着身体,摆出不太协调的姿态,只是为了显摆他超然的俊朗。然而,理想化的库尔贝便不是真实的库尔贝,法国民众心目中雄居首位的艺术大家,就该是这样的有棱有角,良莠分明!</p><p class="ql-block">库尔贝坐在这社交盛宴的中间,身后便是被诠释为真理化身的裸体模特,那个怀着崇敬之情凝视库尔贝的小男孩,跟库尔贝一样纯净、透明、率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右部:同道人的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日后,库尔贝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我在中间作画,左边的人是批判和怜悯的对象,生活在贫困、忧愁、权力和财富的困扰之中,是一群借着死而活着的人;右边的人支持、声援我的理念,生活在热爱世界和艺术的氛围之中,是一群借着生而活着的人。”伟大的画家指点迷津,左右两道,泾渭分明——</p><p class="ql-block">右侧,在一群借着生而活着的人里面,有库尔贝的同道,库尔贝作品的爱好者和收藏家,库尔贝理念的支持者和拥护者,有同时代志同道合的作家、画家和诗人,其中包括政治家蒲鲁东、文艺理论家尚福勒里、艺术收藏家布鲁雅,更包括库尔贝的挚友——著名诗人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法国象征主义的先驱、颓废主义美学的引领人。</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左部:浑噩人的世界</span></p> <p class="ql-block">左侧,在一群借着死而活着的人里面,有当时法兰西的最高统治者拿破仑三世,他把这位皇帝画成了窃取权力宝座的偷猎者;有一具用废报纸包裹着的骷颅,象征着巴黎报社终成为不耻于世的行尸走肉;有一位乔装改扮的“葬礼承办者”,实质上是拿破仑三世的鹰犬和羽翼。隐喻者的四周潜伏着摊贩、乞丐和氓流,其中的暗讽不点自明 …… 库尔贝始终将眼神埋在空气和尘埃中,诚实地看着周边的这个污浊的世界。</p><p class="ql-block">时代造就了画家,画家却超越了时代,写实主义的画风中充溢了令人费解的浪漫主义的想象。就如《画室》的副题“概括我七年的艺术生涯的一个真实寓言”,库尔贝的后人们实在不明白其中的暗喻。为此,画家留下了冗长而含浑的解释,却依旧明明灭灭,隐隐若若。为什么库尔贝将整体环境画成一个抽象化了的洞穴?为什么各个阶层的代表——画家、模特、作家、诗人、皇帝、密探、乞丐、氓流,齐齐汇聚于库尔贝石窟般的画室?一贯单刀直入的库尔贝为我们保藏了谜底,等待着后来者们迷惑里的深究,崇敬中的叩问。</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被暗喻为偷猎者的拿破仑三世</span></p> <p class="ql-block">在奥赛博物馆中,《奥尔南的葬礼》和《画室》毗邻为伴,以同等的成就,同等的规模,共铸着库尔贝艺术高峰中的双璧。</p> <p class="ql-block">库尔贝的旷世名作《奥尔南的葬礼》</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摘自于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返乡期间,父亲将库尔贝祖父母留下的阁楼改造成画室,供功成名就的儿子作画、休憩。阁楼拥有超大的面积,里面存放着祖父母的灵牌,库尔贝睹物思人,萌生了以家乡葬礼为题的超大幅群体肖像画的创作欲望。</p><p class="ql-block">一切水到渠成。奥尔南的乡亲们闻风而动,以空前的热情参与了这一群体性的创作。画室的来访者纷至沓来,做模特的志愿者络绎不绝。库尔贝的画室不再是艺术家封闭的空间,它成了奥尔南小镇各行各业集聚和交流的沙龙。艺术工程开始了,故乡人忘乎所以地参与其间,库尔贝惊愕而自豪地享受着“集体创作社会自画像”的成果。</p><p class="ql-block">巨作问世了,亨实简洁的构图,大刀阔斧的笔触,营造出一种铿锵有力的视觉冲击。五十多个人物一字排开,黑褐便是衣袍的主色。奥尔南的官吏、神父和乡绅,奥尔南的牧师、信徒和村民,从容不迫地行进在送葬的队伍中,人人都能找到自己在画作中永恒的位置。不见矫揉造作的假模假式,但见平实拙朴的自然真切,即便是头面人物的矜持和倦怠,也都能在法东小镇纯朴的民风中找到最原始的依据。</p><p class="ql-block">眯上眼睛,一抹宏大、粗壮的黑色扑面而来。这一抹黑色并没有被锁住,它在变幻,它在蠕动,它在黑与灰、黑与褐、黑与蓝、黑与红的微妙转换中彰显着魅力。它惟妙惟肖,难以掌控,但库尔贝掌控住了,狂暴而又高级地直奔画作庄严的主题。</p><p class="ql-block">巨作问世了,库尔贝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学院派眼里,他是逆水行舟的叛逆,触碰了当时敏感的政治神经和艺术神经。之后,库尔贝参与了巴黎公社,倡议、领导并主持了拆除巴黎旺多姆圆柱的仪式。再之后,巴黎公社覆灭,库尔贝饱尝牢狱之苦,又面临捣毁旺多姆圆柱的三十万法郎的索赔。在朋友的帮助下,出狱后的库尔贝逃亡瑞士,最后客死他乡。</p><p class="ql-block">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故乡人并没有抛弃他们的“骄子”,决意联名出资,赎回承载着奥尔南灵魂的《葬礼》,让它洗净冤屈,在自己的家乡流芳百世。自然,故乡人并没有如愿,经过百折千回,《葬礼》和《画室》一并入驻奥赛。奥尔南人不再纠结,库尔贝属于全世界,奥赛宫才是他真正的归宿。</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的《奥尔南的葬礼》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的《奥尔南的葬礼》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的《奥尔南的葬礼》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库尔贝的《奥尔南的葬礼》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在库尔贝晚年的作品中,有一幅描写静物的《鳟鱼》。虽是静物,却充满了动感——一条鳟鱼被捕上岸,鱼钩还在嘴里,腮下淌着鲜血,却依旧不屈。这幅画象征着库尔贝晚年的境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库尔贝晚年的名作——《鳟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一茬又一茬,一波又一波,百余年来,库尔贝继续领受着行家的褒贬,平民的毁誉。可幸的是,在法国某一版本的十大艺术家的排名中,库尔贝以“258”的热度稳居首位。奥赛宫依民心所向,腾出了最宏大、最响亮的空间,任库尔贝的如椽巨笔肆意挥霍。缓缓步出库尔贝的展厅,盛赞之余,又嗟叹于他多舛的人生。人都是有弱点的,库尔贝的弱点,就在于他过度的自恋,过度的自傲,过度的自信。假若他自知一点,自控一点,自敛一点,假若他能象莫奈、雷诺阿一样,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专注艺术,便不至遭此荼炭之苦,更不至客死他乡,魂归无依。</p><p class="ql-block">然而,一切都是无谓的假若,对库尔贝而言,得和失的选择,皆源自于唯属于他自己的独特个性。他只有率真直露的感性思维,却没有慎密细致的理性思维;他只有刚正不阿的个体感受,却没有游刃自如的权宜屈伸。他是优越的,却又是自负的;细腻的,却又是偏执的;一旦个体情绪排山倒海地袭来,顷刻间便湮没了他的全部理智。他是个艺术家,具备了艺术家应该具备的所有条件,但他偏偏参与了政治。当他气宇轩昂地指挥旺多姆圆柱捣毁仪式的时候,命数之神摩罗斯(Morus)正毫不妥协地将他拖向厄运。</p><p class="ql-block">缓步走向奥赛宫一楼左侧的末端,就在历史画展厅入口处的对面,悬挂着一幅风景画巨作 。就其体量,就其色彩,就其画笔和刮刀浑然交融的磅礴气势,与库尔贝的作品毫无二致。细细阅读画框左下侧的一段注解,居斯塔夫·库尔贝(Jean Desire Gustave Courbet)的名字赫然在目。</p> <p class="ql-block">库尔贝的名作《林中鹿鸣》</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摄于奥赛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片初夏的森林,玉树琼枝,密密匝匝。 清晨如期而至,各路光柱从阴翳间溢入,从疏到密,由细到粗,在葱茏的葳蕤中营造出一窟金色的穹庐。无需邀约,三头雄鹿盛装莅临——它们是骄矜的,玉铸的犄角在光晕中旋舞;它们是绮丽的,丝织的皮裘在光晕中飘逸。昂起了头颅,拗起了颈脖,竖起了短尾,腾起了四肢,金色的穹庐中回荡着呦呦鹿鸣。这是精灵的欢宴,这是森林的仙境,只有在自由的天国里,才能遇见此等的良辰美景。</p><p class="ql-block">此时此刻,我又想到了库尔贝——鹿的俊朗,铸入了他的容貌;鹿的狂放,铸入了他的精神。这是一幅另类的自画像,描摹出画家臆想中的天堂,这里,只有在这里,才容得下这位天才画家天马行空般的驰骋。</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林中鹿鸣》局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2024.04.25游访奥赛宫</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2024.06.12落成文字</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