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李娟

徐申莲

这个七月，一直安静地在家读李娟。一口气读完巜我的阿勒泰》、《遥远的向日葵地》、《冬牧场》、巜羊道》三部曲后，就舍不得再读了，剩下的留着明年暑假再读吧。李娟的文字很适合暑假读，一本在手，只觉暑气顿消，清凉满室。

读完这六本后，内心有一种满满的情绪在鼓荡。所以，请容我真诚地说一声：感谢李娟！

满心的谢意汹涌地在心间左冲右突，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那就从妈妈张凤侠说起吧。感谢李娟让我认识了妈妈张凤侠：一个筋骨韧性十足的妈妈；一个灵魂百里挑一的妈妈。一个语言不通的汉族女人带着一个年迈的老年痴呆的母亲独自生活在北疆的哈萨克村庄，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可是张凤侠却生活得有声有色：既能开小卖部，又能开裁缝铺；既能颠沛流离地跟着牧民不断转场，又能挥汗如雨地租种百亩向日葵地；既能上山采黑木耳兼收村民黑木耳赚钱，又能守着小卖部双手不闲地织毛衣赚外快。这样粗砺的生活一定会让心灵也变得粗糙起来吧？可是，完全没有：她在那样的荒凉环境里尘土飞扬地活着，可哪怕只是临时支在葵花地边的蒙古包，她也会养几盆美丽的绿植装扮；哪怕只是鸡飞狗跳的十几平的小房间，她也会在野地摘回一束艳丽的野花装点……她一时骑着摩托车在戈壁滩风驰电掣；一时带着家里的狗走向黄昏的山坡；她一时扛着两根三米长的树干（准备给“我”做晾衣杆）倒三趟车来阿尔泰市看“我”；一时为了爱情在帐篷里照着叮嘱“我”给她买的菜谱苦练厨艺；她一时一边喂鸡一边自言自语：养鸡干什么？哼，老子不干什么，老子就图个看着高兴”（人家买鸡她不卖）；一时面对被旱灾和虫害糟蹋的二百亩向日葵最终收获的却只够明年的种子时豪气冲天：明年老子接着种！……很喜欢她的口头禅：“我哪点不如人了？”

诚如李娟所言：她是最强大的一株植物。

接下来说说哈萨克。感谢李娟让我走进北疆了解了哈萨克的游牧生活。新疆的美早就心向往之，电视剧《我的阿勒泰》的播出无疑更是让内心的神往欲罢不能。似乎每一帧画面都带着微醺的模样，不知道把多少按捺不住的心带去了远方。心向远方，一时脚步却不能抵达，于是很多人都会选择让李娟的文字带我们到达——我便是其中之一。

李娟的每一本书都是打开北疆之门的一把钥匙。通过这些钥匙，我看到了冬牧场的大漠黄沙，感受到了冬牧场动辄零下三四十度的苦寒天气；我也看到了向日葵地的万亩葵花在喝饱水后的某一个瞬间，忽然金光闪耀照亮戈壁的动人场景；我看到了夏末初秋“一棵树就沦陷了半个秋天”的耀人眼目的白桦林；我也看到了每个村庄那夺人心魄的金色麦田、金色饲草、金色芦苇和金色的月亮；我当然也看到了牛羊成群草木丰饶流水潺潺水汽缭绕的最美深山夏牧场……

这样的美就够令人心旌摇荡了吧？可是最令人心动不已的却是哈萨克民族的人情美、人性美和生活哲学之美。据说哈萨克牧人有句谚语：财产的一半应属于客人。所以凡是路过自家门口的驼队，哈萨克牧人都会为他们送去酸奶；凡是刚搬到附近的邻居，哈萨克牧人都会为他们送去食物和茶水；凡是登自己家门的客人（包括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哈萨克牧人都会倾其所有地招待；凡是邻居需要帮忙的，哈萨克牧人都会无需报酬地竭力捧场……而每一次转场搬家之前，他们都一定会带走所有的东西，带不走的就埋掉或者烧掉，生怕对牧场造成任何破坏。

每一次转场都是一次极其艰难的跋涉。可即便是转场去黄沙漫天的冬牧场，牧人们也都会穿上最漂亮的衣裳； 即便是去往寒冷多雨的深山夏牧场，在必定会披风沐雨的跋涉中，他们也绝不穿雨衣，因为害怕把漂亮的衣服遮挡。

——用最精神最体面的样子去应对荒凉，这就是哈萨克牧人最美的生活哲学吧。

最后说说李娟。感谢李娟带我认识李娟。

都喜欢忠于梦想的人吧！李娟，四川人。十几岁的时候就梦想成为作家，初中文凭。20岁开始写作，很快声名鹊起，梦想照进现实。忽然想起来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曾有一个当作家的梦想，但到今天，梦想是梦想，我是我，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关系。而更多的时候，好像已经完全忘却了梦想是个什么东西。

很喜欢李娟的文笔，仿佛带着四川火锅味的麻辣鲜香。李娟曾去一户牧民家做客，看到如下场景：“我数了一番油块上盯着的苍蝇，数到二十时，便不忍继续数下去了。况且天气这么热，油又这么软，苍蝇们爬在上面举步维艰。刚拔出这条腿，又陷没了那条腿，一路挣扎前行……情景纷乱吓人。”……当她吃着用这样的油做的食物时：“边吃边想，苍蝇就那么针尖大的几只脚，能踩脏多少东西呢？”——我总疑心她那天吃的东西都是麻辣味的……

鲜活得带着清香的文字更是不胜枚举：“在莎拉古丽面前，她的优越感大盆小钵满满当当。”“香气‘啊’的尖叫一声，喜气洋洋地烟花般绽放。”“睡得香甜得像一枚小小的水果糖。”……

我最喜欢这句：“他的笑容像是圆月平稳地升起在莽林之中。”

我不曾见过李娟，但我总觉得她的笑容应该也是这样的吧！感谢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