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文章作者:刘吉仁</i></p><p class="ql-block"><i>编辑制作:口矢见</i></p><p class="ql-block"><i>背景音乐:梦中的独库公路/丁哥歌</i></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 达坂风雪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山深处的铁力买提达坂,由于受高压气流的影响,气候变化异常,极端天气时有发生。1977年8月3日 ,我和我的战友们曾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故事还是从部队天山筑路施工说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5年我十一团奉命参加“独库公路”施工,一干就是五年。由于是步兵团队,所用的工具都是原始的钢钎、铁锤、十字镐、炸药、雷管、导火索等。战士们在海拔3700多米的崇山峻岭、悬崖峭壁上施工作业,一套棉衣穿四季。天天搬运石块石渣棉衣磨得稀烂,只好用用过的导火索捆扎在身上遮风御寒。由于施工任务重,劳动强度大,后勤供给线长,部队长期吃不到新鲜蔬菜,缺乏营养而造成手指甲翘翻。干起活来经常是手指流血不止,只好用胶布将一个个手指包起来!其艰苦程度不言而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7年军区后勤部军需部刘部长带工作组,代表军区首长慰问部队并实地了解部队的供应状况,团首长指定我作陪。我陪刘部长一行深入到几个连队,实地查看了部队的生活情况。刘部长问及供应情况,我回答说:“为不影响施工进度每半月通车一次,只能将主要食品及施工物资运送上山。至于蔬菜等难以运输,就是勉强拉上山,也因为长途运输都枯黄而不新鲜。施工部队长期缺乏营养、特别是维生素,战士们的手指甲也都翘了起来。”说着我将双手伸到部长面前说:“我是机关干部,我的双手指甲都翘了起来,何况连队战士呢!”刘部长看着我的双手不无感慨地说:“部队真是太艰苦了,我们一定要尽其所能保障部队!”回到团部后刘部长和我商量,一是尽快调拨一批水果罐头,要保证每个战士都吃上;二是鉴于“标准”所限无法给部队增发新衣,调拨几车回收上去的旧军衣,配几台缝纫机,由后勤处组织巡回到各连缝补衣服;三是计划从军区战备储备中调拨一部分牦牛、羊等肉食,争取“八一”节落实改善部队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刘部长返回军区后向军区首长做了汇报,所答应事项也尽快给予了落实。一批罐头和几车旧衣服几台缝纫机都陆续运达。七月初接军区通知在和静县巴音布鲁克草原调拨牦牛50头、羊200只,要我们派人去组织运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随后派军需股闫德全助理负责接洽运输事宜。老闫绕道库车、和静县后进入巴音布鲁克草原,办理完有关手续,顾请了熟悉情况的牧工,计划赶着牛羊翻越天山铁力买提达坂后直接到达施工驻地。行前他通过地方邮局给我发来一封电报,内容是要我派人在铁力买提达坂处接应。只可惜道路不通,电报耽误了一周多时间,直到八月二日才收到。按照他们出发时间推算应该已经到达部队驻地。几天过去了仍不见踪影!我们都十分着急,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和军需股杨继民股长商量,第二天即8月3日我带人上山迎接,由扬股长在家制定分配计划,要求牛羊一到随即分配工区所属各单位。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8月3日早饭后,我带领后勤处通讯员范爱林(75年四川蓬安人)、特务连警卫排战士小张(74年陕西扶风人)、炊事班炊事员小马(74年新疆乌鲁木齐人),备一辆卡车、一顶帐篷、炊具食物等。每个人携带自己武器上山。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汽车从大杨树林驻地出发,一路沿便道行进,经过大、小涝坝(即现在的大小龙池)一直到铁力买提达坂脚下汽车不能再走了。我选择了一处避风的山坳,让炊事员小马和驾驶员在此搭帐篷做为营地。我和小范小张三人爬山准备翻越达坂后迎接老闫和牛羊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山前小范专门为我找了一根木棍当拐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天,天气晴朗,山谷里空荡、寂静,天空中偶然有几只飞鸟飞过叫声在山谷中回响,从山脚下可以远远地望见铁力买提达坂突兀的峰峦。大家情绪高涨,沿着陡峭的山坡爬行。不远处发现在一石头下长着一堆白色的蘑菇格外显眼,两位战士拔了下来,我看后可以食用,就掏出手绢让小范包上,放在石头上显眼处,以便下山时带上。三个人继续向上爬。爬过一段山路,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可我们对天气的恶劣变化估计不足,仍继续向上。爬着爬着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雪花。眼看着就要到达峰顶,我们几个人咬牙坚持,终于爬到峰顶!就在我们还没来得及高兴的一刹那间,天气突变,下起了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北风让人不能直立。暴风雪来临了!三个人手拉手 ,雪大得彼此谁都看不见谁。我考虑如果翻过达坂继续前行,不仅前方情况不明,而且路途遥远,吃住都是问题。遂决定下撤原路返回。我们仨人手拉着手向下移动,这时大雪已没过小腿,继续向下也很困难。我记得75年“六点九”(即6.9公里15个回头弯)施工时曾远远地看见一块大石头有3、4层楼房那么高,距离我们站立点左侧应该不远!这时雪已越下越大,互相之间看不见人影,三个人只能手拉手向左挪动。此时大雪已没过大腿。经过约一个小时的努力总算摸到了大石头下,这个巨石屹立在悬崖边稍不留神摸错方向就会掉进深渊!在石头下面我们才看清了对方。三个人直呼真悬!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看对面就象是一面灰色的帐子,将我们与外界隔绝。天气越来越冷,三个人中仅我一人穿着棉衣,两个战士都是身着单衣,好在行前小范为我背着一瓶白酒,三个人一人一口喝着暖和身子。然后我让小范小张将我上山当拐杖用的木棍用石头砸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塑料皮日记本撕碎洒上白酒用火点着,三个人靠一根木棍烤火取暖。一根木棍竟烤了一个多小时。外面还是一副雪帐灰蒙蒙的,大雪仍然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和两位战士商量,不能再等了,万一出现雪崩后果不堪设。我当机立断,尽快离开这里!离开的唯一办法是"滾"。抱着枪往山下滚!我们上山时已发现山上没有太多灌木只有一些笞藓不会影响雪地打滾,只是滾动时尽量靠右,千万不能向左,左边是悬崖。一定切记!联络信号是每隔一段时间先听手枪声是我的,半自动步枪声是小范,冲锋枪打两发点射是小张。射击时必须对空千万不能平射以免伤人!一切都交代清楚后,我问他们记住了没有?两位战士齐声回答:“记住了”!然后三个人整理行装,子弹上膛。我让特务连战士小张先走,他是一位有着侦察经验的老兵为大家开路,接着是通讯员小范,我走最后。大雪仍不停地下着,积雪已齐腰深了,前方的路一点也看不见,好在刚下的雪还比较松软,我们就连滚带爬的往下。过了一段我就用手枪对空射击,不一会听到小范的半自动步枪声,最后听到小张的冲锋枪点射声,三个人都报了平安。我们继续滾爬,雪地里滚爬十分困难,特别是刚下的雪较松软,一个小时滚爬不了多远,可我们都耐心的坚持着。只能过一段对空射击联络一下,大家安全就放心了。大约滚爬了几个小时发现空中灰蒙蒙的幕帐不见了,可以看见空中飘落的雪花了,地下的积雪也只有膝盖那么深了。我大喊小范小张。听到喊声他们向我走来,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刚强战士都止不住的流下了泪水。我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平安,心里也踏实了!我们继续下山,雪渐渐地小了,地下的积雪也越来越少,只是行走起来有些滑,两个战士硬是执意搀着我。小范也未曾忘记带回他那堆蘑菇。回到营地炊事员小马和驾驶员两人正忐忑不安。他们在山下看到达坂顶上乌云不散担心出事,看见我们一个个衣服磨破,手脸划伤,非常疲惫的样子,让我们快进帐篷休息。我对大家说今晚我们就宿营山上,不下去了,赶夜路太危险!小马用带来的鸡蛋和我们采的蘑菇烧了一锅酸辣汤拿出干粮大家吃。那汤的鲜味我是从来没有尝到过!小张小范更是连喝几大碗,肚子胀的躺在地铺上都从口里流出来,仍然嘴里喊着小马不要倒掉一会还要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当晚我们宿营在山上,这一觉睡得再舒服不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起床,我们收拾装车下山。汽车沿着凹凸不平的便道下行,走到大涝巴附近远远的看到来了一辆小车后边随行几辆大车迎面开来,原来是政委郭培德同志亲率一个连兵力准备上山搜救我们。他们前一天收到军区电报指示“沿天山一带可能出现暴风雪要求沿途各部队做好防范工作!”当晚团长政委打电话询问后勤我们返回没有?听说我们还未返回,十分着急!第二天天一亮郭政委亲率一个连部队上山。我简单汇报了上山经过,同时也分折估计闫助理有可能也接到地方通知不会冒然行动!郭政委看到我们平安归来才放下心来!命令部队掉头下山返回驻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团首长虚惊一场,也使我们无功而返。但却使我们收获、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考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果然不出所料,闫助理带领牧工赶着牛羊,这些当地的牧工很有经验,看到天气不好就在中途休息了几天,等待气候好转,直到8月8日才翻过铁力买提达坂到达部队驻地。一路上人与牛羊没有任何损失,为部队办了一件大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多年以后在铁力买提达坂上遭遇暴风雪惊心动魄的一幕,仍然记忆犹新,似乎发生在昨天!“独库”公路的开通,天山南北天堑变通途。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永远怀念那些劈山开路不畏艰险流血牺牲的战友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7月于上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 库铁段(库车—铁力买提)铁力买提段筑路部队在施工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 独库公路南段掠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者刘吉仁随部队修筑独库公路时,于山间帐篷前的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 独库公路施工期间,作者与容嘉谟同志在小涝坝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 独库公路南段掠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退休后的作者刘吉仁于浪漫之城青岛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刘吉仁 ,1943年2月出生,1962年6月入伍,1965年3月入党,历任四师十一团三营机枪连战士、文书、班长。1966年5月起曾任十一团后勤处军械股助理员、战勤参谋、供应股副股长、军需股长、后勤处副处长。1980年2月任四师后勤部战勤科科长、四师和静农场政委、后勤部政委。1982年参加军区组织的“两反”演习荣立三等功。1983一1984年参加军区整党办公室工作。1985年6月任新疆军区司令部管理处处长,1988年8月被授予大校军衔。1993年5月任新疆军区兵团军事部副政委,1998年退休,现居上海。</span></p> <p class="ql-block"> △(编者照片)</p><p class="ql-block"> 联系电话:18966855833.</p><p class="ql-block"> QQ邮箱:1529755338@qq.co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