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迫降的15架美军飞机

黄汇源 花猫和他的朋友们

1942年4月18日，为报日军偷袭珍珠港之仇，美军杜立特中队首次轰炸了日本本土。16架经过改装的B—25米切尔中型轰炸机从大黄蜂号航母起飞，在东京、横滨、横须贺等城市上空扔下炸弹后，飞向中国海岸线，他们原计划在浙江金华、衢州等的机场降落，浙江境内的机场会亮起灯塔迎接。

因为B—25是美国陆军使用的中型轰炸机，航母甲板不适合降落。飞机起飞以后，航空母航群实行无线电静默。轰炸机从航母起飞，投弹以后飞向盟国中国的飞行路线也没有经过试飞。这是一次疯狂、大胆、出其不意的冒险突袭行动，由美国空军中校杜立特策划，被称为“杜立特突袭行动”。

轰炸结束后，一架飞机因燃油消耗过快飞往苏联，其余15架飞机沿日本南部海岸线向西南飞往中国衢州机场。由于夜间天气恶劣，大雨和浓雾中机组根本无法分辨机场方位，在燃油耗尽的情况下弃机跳伞或迫降至浙江、安徽、江西等地，当地军民自发施救，将飞行员转移到安全地带。最终，迫降中国境内的15架美军轰炸机共75名美军飞行员中，有64人获救，其中51人集中在衢州汪村的空军航空第十三总站，后转移到重庆、桂林等地。

也有飞机迫降在了日占区，其中8人被俘，8名被俘的美军飞行员中，迪恩中尉、威廉法罗中尉、哈罗德中士3人很快被日军处决，剩下的5人中有4人在战俘营活到战争结束。

杜立特回国后成了英雄，被解救的64名美军飞行员中，55人回美或转战他处，1人回国后因伤残退出现役，有8人留在了中缅印战区，选择驾机与中国军人并肩战斗。

萧山河上镇凤凰坞村的一处院落，曾经是中国空军美国志愿援华航空队（飞虎队）巴姆队长养伤之所，现在建成了“空军抗战纪念馆”。血与火铸造的中美两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如何代代相传，是纪念馆的重要课题之一。

在航母上起飞的B—25轰炸机

（图片来自萧山河上空军抗战纪念馆，如有侵权，联系删除）

领队杜立特中校弃机跳伞后，伞降在临安县白鹤镇盛家畈农田中，在不远处的水磨房里躲了一夜。早上杜立特走出水磨房，被中国军队发现，士兵们立即送杜立特前往浙西行署。杜立特要求中方马上在北起杭州湾，南至温州湾的海岸线上组织人员营救飞行员。

坠毁的美军飞机部件（图片来自萧山抗日战争纪念馆，如果侵权，联系删除。）

1号机五位飞行员与参与营救的三位中国人合影

（图片来自萧山河上空军抗战纪念馆。如果侵权，联系删除。）

被救助美国杜立特行动飞行员集体照

（图片来看萧山河上空军抗战纪念馆，如果侵权，联系删除）

为更好了解这段历史，2024年7月27日下午，萧山河上抗战历史研究会特别邀请“衢州杜立特行动研究会”副会长，研究“杜立特行”第一人郑伟勇先生，为广大市民朋友带来《营救杜立特——我与杜立特行动的不解之缘》专题讲座。郑伟勇先生与大家分享了多年来研究杜立特行动的收获，共同回顾中美两国人民携手抗战的感人历史。

郑伟勇先生还将一块搜寻到的美军飞机残骸，无偿捐赠给了河上“空军抗战纪念馆”。虽然年代久远，残片上62—317876字样仍清晰可辨。（见下图）

郑伟勇先生无偿捐赠给河上“空军抗战纪念馆”的飞机残片（图片由萧山档案馆馆长拍摄。）

郑伟勇先生向萧山抗日战纪念馆捐赠美军飞机残片（图片由萧山河上抗战研究会李学渊拍摄。）

捐赠现场（左：萧山河上抗日战争纪念馆、空军抗战纪念馆馆长。右：捐赠者郑伟勇先生。）

郑伟勇，衢州江山人，独立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杜立特突袭日本本土事件二十余年，查阅收集中国、美国、日本、苏联的档案、资料、当事人日记、回忆录，分析考证15架飞机的坠落地点和大部分突袭队员降落的村庄，收集实证材料，厘清了整个杜立特突袭日本事件的来龙去脉。四次受邀到美国参加纪念活动，在美国纪念杜立特突袭东京70周年、75周年纪念活动上发表演讲。著有《降落中国――杜立特突袭东京》、《非常营救――杜立特突袭与衢州》。

郑伟勇先生在萧山档案馆“前哨讲堂”。背景板显示的地图中红色曲线右侧，为当时日占区，4号点是衢州机场。

在这次“前哨讲堂”的讲座中，郑伟勇先生深情回顾了自己二十几年来寻找美军飞机坠机地点的艰辛过程，他的足迹遍及闽、浙、赣、皖各地，行程三万余公里，到达每架飞机的坠落地点，收集挖掘到九架飞机的残骸碎片。他到过大部分美国飞行员降落的村庄，寻访当事人、目击者、知情人。正是在无数郑伟勇们的努力下，加深加强了中美之间的民间交往，浙江衢州市与美国雷德富温市成为姐妹城市，两市政府、民间互访、互动频繁。

郑伟勇先生分享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他认为：美军轰炸日本本土事件是改变二战走向的重要历史节点。抗日战争研究会的小李跟笔者互动：杜立特行动是美军第一次轰炸日本本土，日本海军本来目标是南下的，这一次攻击直接改变了日本海军的进攻方向，日本人认为这批轰炸机是从中途岛起飞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中途岛海战，日本损失四艘航母，就成了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

郑伟勇先生送给笔者的签名著作

“杜立特突袭行动”极大震慑了日本全国，这是2600年来日本本土第一次遭遇外国军队打击。暴怒的日本将报复的矛头直指中国，日军为清除浙江机场对日本本土的威胁，于1942年5月15日，也就是“杜立特突袭行动”后不到一个月，日军集中重兵仓促发动“浙赣会战”，中国军队奋勇反击。日军破坏了衢州等地机场、掠夺了大量物资后撤出，中国军民伤亡25万，日军也付出了1.8万人的代价。

为了阻碍机场重建，石井四郎的细菌战部队，在衢州周边广大的乡野间撒播了大量鼠疫、伤寒、炭疽等细菌。泽田茂1942年6月16日的日记后来被公开，其中有这样的记述：“（我）明确反对（实施细菌战）的理由，这将在中日关系中留下巨大伤痕……以这些田野间百姓的性命为代价，什么好处也不会有。”日军的野蛮行径给浙江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浙赣战役后造成大规模疫病流行，超过30万无辜百姓受害。

这是浙江军民援救美国飞行员的巨大代价，蒋介石给罗斯福的电文中有这样的话：“这些日军屠杀了这些地区的男女老幼。我再重复一次，这些日军屠杀了这些地区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儿童。”

日本军国主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野蛮行径，也受到灭顶式的报应，自”杜立特突袭行动”始，美军对日本本土进行了数轮次大规模战略轰炸，东京、横滨等几乎所有大城市都火光冲天，数十万日本人化作了灰烬，直到美军投下两颗原子弹，日本才宣布投降。虽说“原子弹下无怨魂”，然后，这种以杀伤平民为主要目的大规模无差别的残酷轰炸，仍然需要面对战争伦理的拷问。

兵者凶器，在战争中平民是最大的受害者；和平发展，才是人类最美好的愿景。这也是我们反思战争的终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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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2024年7月27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