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记忆

东方

《不能忘却的记忆》十七补充兵员 兵员是战争的基本要素，而兵员素质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性要素。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我团临战扩编，新兵所占比高达百分之五十五，战斗减员又特别多，急需补充战士骨干。东线战场前指先后从福州军区、广州警备区抽调五批战士骨干补充到前线部队。他们无论是思想境界、报国情怀，还是军人素养、奉献精神，都令人十分敬佩和景仰。他们是军中精兵，更是那个时代的热血男儿！ 热血报国 那是一个激情似火的年代！热血男儿、军中将士，哪一个不想上战场？！谁不想在战场上一展身手，杀敌立功，报效祖国！ 1979年初春，抽调战士骨干上前线、补充到作战部队的消息在福州军区独立师、福州守备一师、福州军区29军85师等部队营区传开后，战士们“跟打了鸡血一样”，无比兴奋与激动，纷纷向连队党支部递交请战书，申请上前线；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奔赴硝烟弥漫的战场，血洒疆场，报效祖国！ 可他们哪知道，首批抽调战士骨干上前线要求特别的严格，必须达到三个条件才能报名申请：入伍两年以上的战士骨干或班长副班长；军事素质特别过硬；表现特别优秀。而且一个连不超过6人。可谓是筷子娄里挑旗杆，这条件也太苛刻了一点，不过五关斩六将，恐怕难能遂愿，战士们焦急的有点坐不住了！有的战士自感“硬条件”不够，递交“请战书”可能难以获批，并咬破指头，用鲜血书写“求战书”，热血报国的赤诚之心，可见一斑！ 第一批补充到我团的老兵骨干钟常军，是福建省军区独立师一团第一个咬破手指用鲜血书写“求战书”的。他在“求战书”中写道：“为了祖国同胞的幸福，为了打击越南侵略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敢闯，粉身碎骨也心甘！请党支部批准我的求战申请吧！”连队指导员刘东辉找钟常军谈话时说道：“连队想留你当班长，你考虑一下吧！”他恳切地说道：“我不当班长，我要上前线，我已写好了遗书，做好了随时为国捐躯的思想准备！” \一 　　在全连“动员上前线誓师大会”上，指导员刘东辉不无感慨地说道：“钟常军是我们团第一个写血书求战的，这是我们连队的骄傲，是全团的榜样！”经连队党支部研究，特批钟常军同志加入中国共产党。在他的影响带动下，全连战士们士气高涨，纷纷向连党支部提交申请，请求参战，恨不得早日奔赴前线，惩罚越寇，报效祖国。 补充到我团通信连两瓦班的战士骨干徐兴远，原系福州军区29军85师255团团炮连文书，前两批抽调战士骨干时，他因在师部出差，阴差阳错，错过了申请上前线的机会，懊丧不已。从师部出差回到连队，正好赶上第三批抽调战士骨干上前线，他并死缠硬磨地缠住连长指导员，表明自己申请上前线的迫切愿望！获准同意后，他随同第三批补充上前线的战友乘坐闷罐车于2月19日从福州出发，2月23日到达龙州后，并被直接送至前线阵地，参加了“夜袭班占”的战斗！ 在东线战场，福州军区选调了3000余名战士骨干分5批补充到作战部队。前两批在广西贵县补训团短暂集中后，补充到作战部队；第三批直接送至战场补充到作战部队；第四、五批补充到了参战部队，因部队撤军没有上战场。广州守备区选调了1000余名战士骨干分3批补充到作战部队。首批战士骨干组建敌后侦察大队；第二批直接补充到作战部队；第三批组建补训团，因部队撤军未上战场。 补充到我团的1000余名战士骨干，他们是作战部队的中坚力量！他们是战斗连队中的定海神针！战斗中，他们舍生忘死，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奉献！涌现了一级战斗英雄雷应川等一大批英雄模范人物。 血染沙场 1979年的早春，岭南花城，乍暖还寒。2月18日，在广东省军区独立三团的军营里，省军区“关于在所属独立团每连抽调一个排的战士骨干补充前线作战部队”的命令迅速传遍营区上下！军营里群情激动，纷纷向党组织写下请战书！二营八连三排九班班长雷应川请战愿望尤为强烈！在团部召开的誓师大会上，雷应川代表补充上前线的战士骨干慷慨发言。发言中，他引用宋代诗人李清照《夏日绝句》中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诗句，表达了他崇拜英雄，渴望有如项羽一样英勇杀敌，保家卫国的家国情怀！在战友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与共鸣！ 次日傍晚，雷应川和700余名补充上前线的战士骨干在广州天河兵站登上了西行的专列。战友们伴着列车车轮碾压铁轨发出的“哐当哐当”声进入了梦乡；雷应川却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时闪现出自己在硝烟弥漫的战场英勇杀敌的场景！隔着上铺挡板，他伸出头来与睡在隔壁上铺的李国梁战友聊了起来，他说道：“如果我负了伤的话，在血流干前，就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把敌人消灭掉！”这话是何等的豪迈，掷地有声！折射出瑶族青年的血性和情怀！ 2月22日中午，他们被直接送到硝烟弥漫的战场，雷应川和30多名战士骨干被分配编入我团一营一连，雷应川担任三班班长。他一到三班，迅速进入角色，熟悉全班情况，组织做好休整、擦拭武器、修复工事、阵地防御等战斗准备。 2月26日，在 “夜袭班占西侧无名高地”的战斗中，我团一连为尖刀连，雷应川所在的三班为尖刀班，担负攻打4号高地的任务。 　　一连连长吴应岛奋勇当先，率领尖兵班、机枪班从“班占”4号高地侧后迂回到4号高地离第一道堑壕约30米处发起冲击。雷应川带领尖刀班猛打猛冲，突破越军火力阻击，一举攻克4号高地的第一道堑壕。战斗中，雷应川的右腿三处中弹，鲜血浸透了军裤，他全然不顾。拐着伤腿冲向4号高地第二道堑壕！ 突然，两声手榴弹炸响，雷应川应声倒下，双脚小腿被越军投掷而来的手榴弹炸伤，肩窝被越军射来的子弹击中。战友们迅速给他包扎伤口，并准备背他转移到安全地带！雷应川说道：“别管我，赶快冲上去，夺取阵地！”并忍着伤痛，向左侧过身子，依托堑壕边土坎，架起冲锋枪向越军火力点方向开火，掩护战友们冲锋。 这时，他猛然发现4号高地与3号高地结合部掩蔽洞口冒出“哒哒哒”的火光。他紧咬牙关，忍着伤痛，一步一步地向4号高地与3号高地结合部掩蔽洞口爬去，约十五米长的山路留下了他伤口滴下的斑斑血迹！当他爬到4号高地与3号高地结合部掩蔽洞口时，十余名越军企图负隅顽抗，雷应川毅然决然拉响了手中的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 我团打扫战场时发现，雷应川拉响手榴弹炸毁的掩蔽洞口是越军567团二营营指挥所，敌上尉营长与12名负隅顽抗的越军同时毙命。敌营指挥所被摧毁，为我团一营加强七连攻克班占西侧无名高地创造了条件，立下了赫赫战功！ 雷应川，1957年出生于湖南省永州市江永县兰溪瑶族乡新桥村一个瑶族农民家庭，1977年1月入伍。他从书写血书、主动请战，到奔赴战场、血染沙场，不到九天的时间，生命定格在了22岁！为褒扬他英勇无畏、奋勇杀敌的大无畏精神，师团党委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党员，追记一等功，中央军委授予他“战斗英雄”的荣誉称号。 冲锋陷阵 第一批补充到我团三营七连一排二班的战士骨干钟常军，原系福州省军区独立师一团特务连通信排两瓦班战士，不懂步兵战术，补充到战斗连队当步兵，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他放下老兵心态，把握短暂的临战训练，从步兵射击、步兵战术、战斗队形、爆破筒操作等基础知识学起，虚心向班长张细辉、副班长黄汝生和战友们学习，不耻下问，迅速进入状态。 在夜袭班占西侧无名高地，正面攻打“班占”1号、2号高地的战斗中，三营七连一排长龚汉林不幸中弹牺牲，在一排失去指挥员的关键时刻，已任一班长的钟常军挺身而出，接替排长指挥，他不顾背部及右手食指伤痛，振臂高喊：“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们，为牺牲的战友报仇！跟我冲啊!” 战友们听到这声如洪钟的高喊声，群情激昂，跟着他大喊“冲啊！”冲向2号高地！隐藏在2号高地战壕的越军火力点疯狂阻击，钟常军一个箭步跃上2号高地小土坡，朝着战壕里就是两梭子弹，击毙两名越军；另一名越军见势不妙，丢下枪转身想逃，没跑上几步，随着“哒哒”几声枪响，被撂倒在地。 在我七连的猛烈攻击下，2号高地旋即被攻克。在奉命驰援二连、攻打3号高地半山腰地堡火力点的战斗中，钟常军带领一班冒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当冲到半山腰，发现3号高地右侧顶部有敌暗火力点。钟常军随即要副班长李忠权火力掩护，其他人员抢占半山腰地堡上面的战壕，他孤身一人冲上3号高地右侧顶部，用手榴弹炸毁了敌暗火力点。 随后，他冒着地堡敌机枪火力的扫射，跃向半山腰战壕，指挥四O火箭筒手向地堡连发两枚火箭弹。火箭弹因受潮未爆，钟常军见状，心急如焚，并收集手榴弹，准备用手榴弹去炸毁地堡。 　　副班长李忠权见状，一边夺他挎包里的手榴弹，一边说道：“让我去！”钟常军说道：“不要抢！我是党员，我先上！你们注意监视，不要让敌人从右侧跑了！”说完并跳出战壕，往下冲出20余米时，被越军发现，调转机枪就向他扫射，他顺势倒下，佯装中弹，隐蔽在越军尸体后面。 副班长李忠权以为钟常军牺牲了，高喊道：“班长”，并跳出战壕准备冲下来接替钟常军，被地越军机枪火力击中大腿。钟常军听到喊声立即摇手，示意：“我还活着，你们不要下来！”随后，他冲至地堡正面和右侧的洞口，丢进五、六枚手榴弹，炸死四名越军，并朝着正面洞口喊话：“日得累(出来！)”、“宗堆宽宏堵兵（我们优待俘虏！）”。 忽然，“哒哒······”一梭子子弹从地堡正面洞口射出，从钟常军的头顶飞过；一个被手榴弹炸的满脸是血的越军，端起冲锋枪准备扫射，钟常军迅即端起冲锋枪，双方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钟常军的衣服被打了两个小洞，越军被击中右臂，丢下枪滚进了地堡。 这时，一枚手榴弹从地堡洞口飞出，弹片击中钟常军的头部和右眼眉，鲜血直流，昏倒在地堡洞口上面，旋即又被机枪声震醒。钟常军忍着伤痛，爬向地堡前未炸响的两枚四0火箭弹位置，将挎包里的手榴弹堆放在四0火箭弹旁，拉响导火索引爆了四O火箭弹，炸毁了半山腰地堡火力点。 这时，随七连行动的团政治处组织股股长张树先冲上高地，见钟常军满身是血，迅即喊来卫生员给他包扎。钟常军苏醒后说道：“不要管我，给我压满子弹，右侧树林里还有敌情！”张股长安慰地说道：“你的任务完成了！”听完这句话，钟常军又昏迷了过去！ 为表彰钟常军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部队党委给他荣记一等功；伤愈出院后，选送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南昌陆军学院学习深造。 　　本文根据钟常军、徐兴远、曹学才、李国梁、邓礼发以及本人回忆整理。 2024年5月6日初稿 2024年5月20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