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子坦人的顺口溜(原创)

宋元家

<p class="ql-block">  “八·一”前,在庆东大校的召集下,我和德栓、长远几个当过兵的人,来到“远东货物”董事长李元东的办公室探望。李董是城子坦老乡,又是我妹妹的同学。微信名“太阳足迹”,一看便知他是一个追逐太阳足迹的人了。在他的老板椅后,挂着一张中国地图,上面插了诸多面小红旗。李董告诉说,这是几年来他驾房车游览神州大地的记录。可惜小红旗不够了,还有许多去过的地方没来得及插上。</p><p class="ql-block"> 李董是城子坦运输界的成功人士,事业干得风生水起。虽然他年近古稀,但是谈吐不凡,说话风趣,不时还来上几句顺口溜,颇有几分古镇人的幽默感。交谈间,他总是那么谦恭,显得十分低调而热情。当聊起那些年跑运输的艰辛时,李董说了一段“跑货车顺口溜”:“都说开车环境好,灰不溜秋真烦恼,天天跑车天天愁,不知何年熬出头,女人不嫁开车郎,一年四季都很忙,春夏秋冬不照面,回家一包烂衣裳,俺是一个开车郎,背井离家跑外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b>  李董事长和他的旅游房车</b></p> <p class="ql-block">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一见面.自然就聊起了乡亲、乡情和乡愁。李董带我们参观了他的仓储库和豪宅,还到开业不久的家庭健康生活馆进行体验。让我感动的是他能亲手为我脱“自大一点”的袜子,这多半辈子只有父母为我脱过小时候的袜子,再就是今天的李董了。</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李董带我们到草帽蒸汽石锅店吃鱼。酒过三巡后,哥儿几个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远去的母校新金三中,又聊起了打响辛亥革命东北第一枪的顾人宜,还聊起了吊桥河舍己救人的郑春满……最后,聊起了城子坦人的顺口溜。说着,李董先又来了一段:“城子坦路不平,瘸子走道乱撅腚,一瘸一拐摇晃行,不是我瘸是路不平。”听后,我不由想起十来岁时,城子坦家家户户义务砸石仔铺路,终于结束了没有柏油路的历史。从此,大街上乱撅腚的“瘸子”还真是少了许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b>左起刘长远、宋元家、李元东、于德栓、张庆东</b>、</p> <p class="ql-block">  由此,我想到1990年春天,我到海军政治学院参加宣传干部集训。一天,有个学员问我说,你知道《学习雷锋好榜样》歌曲是怎样来的吗?看我摇了摇头,他用京腔认真地说,1963年3月5日,毛主席发出了“向雷锋同志学习”号召。战友文工团团长晨耕说下午天安门广场游行,全团都要去参加。许多同志都提议说,我们是文工团,游行应该有首歌啊。说完,大家将目光“唰”地投向了队长生茂和洪源。生茂便对洪源说,你写词快,写首歌词吧,午饭前一定要交给我。洪源高兴地说,我马上就写。当时,我正在文工团跑龙套,一听说下午可以到天安门游行了,高兴地唱起了我小时候学的一首儿歌:“瘸子走路乱撅腚,不是我瘸是路不平……”我一边唱还一瘸一拐地表演着。也许受到我唱这首儿歌的启发,两位老师顿时就来了灵感。生茂中午也没去吃饭,拿着洪源写的词儿,就按着儿歌的曲子“5·321|5—|123|5—……”哼起来了,不到一小时就完成了作曲。于是,《学习雷锋好榜样》这首歌就这样诞生了。看他掰乎得有鼻有眼儿,我半信半疑地说,这是你杜撰的吧?意思是说,你也太不严肃了。</p><p class="ql-block">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今天再次听到这句顺口溜时,我感到在那个经济不发达的年代,由于路不平造成正常人乱撅腚的事,不仅小镇城子坦有,而且大都市北京也有。令人振奋的是,现在全国已是“村村通油路”了,很难再见到“不是我瘸是路不平”的现象了。</p> <p class="ql-block">  接着,李董又饶有兴致地说了小时候的两段顺口溜。一段是:小疤脸儿去赶集,走道捡块萝卜皮,咬一口实辣的,想扔吧不嘎惜。</p><p class="ql-block"> 至于“小疤脸儿”是谁?是否还健在?由于时间的久远,已无从查起了。</p><p class="ql-block"> 另一段顺口溜,是戏说多年前老街有个理发馆:“剃头铺技术高,剃头刮脸儿不用刀,一把一把往下薅,薅的满头大紫包,上医院去开刀。”</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段顺口溜是,今天礼拜四,明天要考试。考了四十四,回家看电视,看到少林寺,想去试一试。去到少林寺,打成西红柿。</p><p class="ql-block"> 这时,德栓班长赞叹说,咱城子坦人聪明,嘴也巧,平常爱说顺口溜。最流传的一句就是,我噗地放个屁,真有威力,飞过俄罗斯,来到意大利。意大利国王正在看戏,闻到这个屁,非常满意,派了三个科学家研究这个屁,屁是一股气,放在肚子里,一不小心拉开后门溜了出去,放屁人欢天喜地。还有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要说顺口溜说得好的,要数杀了一辈子猪的刘德伦(音)了,爷俩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常逗得大伙哈哈笑。</p><p class="ql-block"> 在古镇城子坦,这种顺口溜似乎随处可听,让人们忘掉了心事和烦恼。一次,我去君乐饭店就餐,随口问女服务员都有啥菜?她却像背快板书地说:“俺店好啖的菜远去了,光海鲜就有:海参鲍鱼乌鱼板,螃蟹对虾小毕管;蚆蛸虾爬刚下船,青皮莫扣盛大碗儿;还有一盘东一盘西,一盘韭菜炒鸡心,一盘香菇烧牛筋……”我又问道:“都有什么主食?“猪(主)食啊?”女服务员继续说:“勤捞饺子慢捞面,不紧不慢做米线。饼子上汽慢火蒸,大米干饭亮晶晶……”</p> <p class="ql-block">  去年,我回城子坦参加同学聚会,有个女同学用顺口溜夸她的“妻管严”丈夫说:“不会抽烟不喝酒,领着工资往家走,回家交到老婆手,一摸身上啥没有。”另一个男同学说村长的女儿结婚时,竟向男方提出了“十大条件”:“一套家具带沙发,二老负责看娃娃,三转一响带彩色,四季衣服毛涤卡,五双皮鞋有人擦,六亲不认专顾家,七十块钱多更好,八面玲珑会说话,酒烟不动不喝茶,十分满意急了掐。”其实,这段顺口溜是取自姜昆与李文华合说的相声《如此关注》。可见,顺口溜的传播力如此之大,连小镇人也是常学常新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母亲都是文盲,除了自己的名字外,恐怕再也不识几个字了。可是,母亲从小就教我说顺口溜:“小扇有风,握在手.中,有人来借,学习雷锋。”后来,她又教我说:“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叫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长大以后,我果真去当兵了,而且还是潜艇兵。</p><p class="ql-block"> 父亲赶了一辈子毛驴车,偶尔说出的几句“渔家顺口溜”,却让我刮目相看。一天,我跟父亲去东老滩钓鱼,他却能文诌诌地说:“加吉头,鲅鱼尾,刀鱼肚子豚豚嘴。”接着,父亲又来了一句:“鳝鱼鬼,鬼祟祟,不到天黑不张嘴”。有趣的是这两句顺口溜,分别形象地道出了这四种鱼几个部位的味道鲜美,以及钓鳝鱼的大概时间。</p> <p class="ql-block">  记得在部队服役时,我在潜艇当“大轴司令”,这是一个人的战位。每逢潜航之前,艇员们要写《决心书》,每次我都是用一段顺口溜做结束语:“保证大轴不跑油,学习雷锋记心头。” 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了一个固定模式,只是根据形势的变化,将第二句变更一下即可。不久,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后,我就将这句改为“保证大轴不跑油,批林批孔记心头。”“四人帮”被粉碎后,我又改成“保证大轴不跑油,华主席教导记心头。”为此,政委还表扬我能紧跟形势,写得好。这段顺口溜还被当成“枪杆诗”,推荐上了舰队《政工简报》。</p><p class="ql-block"> 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发现五花八门的顺口溜多了起来,我就挑选流行、好听的背下来。如果遇到了熟悉的女士,我就夸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美女越来越时尚。山外青山楼外楼,美女漂亮又温柔。”如果是来到了饭店,我就按着顺口溜所说的方法来判断:“头发剪的短,一看就是大老板。头发留的长,一看就是老板娘。”有时来了兴致,我还常编类似“生活是个大舞台,怎么高兴怎么来;顺其自然好心态,知足常乐才精彩”的顺口溜,发到战友或同学群,祝福大家早安快乐。</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我忽然间发现咱城子坦人,不仅百姓爱说顺口溜,而且公仆也常是出口成“溜”。在一次“城子坦‘听风水稻’推介会”上,有个“父母官”张口就来:“山栽桃,家养貂,滩扒蚬子,种水稻。”简简单单的一句顺口溜,把家乡的特产概括得溜明白。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说顺口溜的人不一定有文化,而有文化的人一定会说顺口溜。</p> <p class="ql-block">  城子坦是闻名遐迩的千年古镇,是辽宁省历史文化名镇。自古以来,归服堡人就爱说顺口溜、编顺口溜。1900年始,2000余米蜿蜒老街的店铺并脊连檐,天福兴油坊、福顺涌烧锅、刘家烧饼,还有烟馆、妓院和绸缎铺等达上百个,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似顺口溜的对联,有“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还有“问不烦,挑不厌,生意兴隆客满店” ,也有“一样货,百样卖,嘴甜似蜜卖得快”、“紧提酒,慢打油,卖菜卖瓜称抬头”……千年古镇的商业文化,就是这样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为一代代城子坦人积淀了顺口溜等文化基因,养育出了诸多各领风骚的文人墨客。仅2023年度大连文艺界“三个十”评选中,城子坦就有才女董晓奎的散文《弱德之美》、帅哥李皓的诗集《时间之间》上榜。知名作家候德云曾撰文说:“李皓也是我的新金县老乡,性格外向,诗情波涌。我跟他都一度在普兰店工作过,从那时起便称兄道弟。他念念不忘生他的墨盘乡,就像我时常提起生我的皮口镇一样。他的百余行长诗《我得坐车去一趟普兰店》和二十行短诗《磨盘花生》,是对故土最深情的回报。在这方面,我得见贤思齐才行。他在诗歌创作上的造诣令人刮目。他的诗集《时间之间》,我时常翻阅。</p><p class="ql-block"> 我认识董晓奎已经很多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文学同好,我跟她的接触并不多。我只知道,多年的记者生涯让她羽化成蝶,从一个文青变作温雅、知性的文士。她调任《海燕》编辑之后,跟我的接触才多起来。近几年我在《海燕》上发表的随笔,都是她的约稿。她是称职的编辑,也是优秀的散文家。”两位作家为古镇抹上了一道亮彩,这也从中证明了,说顺口溜的人不一定会写诗,而写诗的人一定能说顺口溜。</p> <p class="ql-block">  何谓顺口溜?《现代汉语词典》解释说,是民间流行的一种口头韵文,句子长短不等,纯用口语,念起来很顺口。它源于生活,最常见的是小贩们使用,货卖的好坏跟顺口溜说得好不好有密切关系,如果使用得当了,甚至可以达到货卖清场的效果.。</p><p class="ql-block"> 有人轻蔑地说,顺口溜不就是打油诗嘛。其实不然,具体说来两者有以下不同:</p><p class="ql-block"> <b> 一是起源、发展和形式不同</b>。打油诗起源于唐代,是一种民间诗歌形式,通常以幽默、诙谐的方式表达情感或描述事物。顺口溜则起源于宋代,是民间一种说唱艺术形式,通常以押韵、顺口的方式表达情感或描述事物。</p><p class="ql-block"> 在形式结构上,打油诗通常是四句或八句,每句五个字或七个字,押韵比较自由;顺口溜则没有固定的句数和字数,通常是以押韵、顺口的方式表达,形式和酝酿时间比较灵活、快捷。</p><p class="ql-block"><b> 二是内容题材不同</b>。打油诗是一种富于趣味性的俚俗诗体,不太讲究格律,也不大注重对偶和平仄。顺口溜则风趣幽默,偏重于讽刺,多数涉及敏感问题,所以无处发表,只能在民间口头流传。比如,形容个别人生活腐化堕落:“喝白酒一斤两斤不醉,下舞池三步四步都会……”</p><p class="ql-block"> <b>三是传播方式不同</b>。打油诗多为文字传播。顺口溜则多为口头传递,简单易学,朗朗上口,虽然难登大雅之堂,却被相声、小品和二人转舞台上引用。比如,讽刺不雅女人新标准:“撒过娇、出过轨,勾引领导下过水。装过神、弄过鬼,跟别人老公亲过嘴。傍过款、出过洋,带着网友开过房。”</p><p class="ql-block"> 总之,正如学者娄炳成所说,打油诗和顺口溜的关系始终如同孪生,难解难分,纠缠不休。打油诗和顺口溜的共性特征是,二者都属于“俗文学”范畴,都是民间口头文学的表现形式,大众化,民间性,朗朗上口,易记易背,口口相传,都是一致的。 </p><p class="ql-block"> 当然打油诗、顺口溜本身并没有优劣高低之分,其优劣高低只在它们所表现的内容上,而不在形式上。任何一种文学创作样式,只是个人爱好、取舍、专攻的问题,没有孰优孰劣、谁高谁低的问题,短刀长矛,各有用途,巨人矮子,各派用场。</p><p class="ql-block"> 平时,当聊起顺口溜时,有人往往嗤之以鼻,认为它属于低俗文化一档。其实,这是一个较高的境界,经典的顺口溜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写出来的,一定是极其聪明、有丰富生活阅历的人写出来的,所以说顺口溜也是民间文化的一朵奇葩,给人们生活带来了哲理、欢乐和喜悦,深受人民大众的欢迎。</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 酒足饭饱后,我们打道回府了。李董热情地一直把我们送到了车上。临道别时,他又诙谐地说:“老乡老乡没喝够,我从心里劝你留,有空儿还聊顺口溜,咱们一起再哈酒。”</p> <p class="ql-block"><b> 笔者近照</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