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的背影

丑牛

半个世纪前（具体哪一年不确定，应该是文革初期那几年，学校停课闹革命的时候），一个酷热的夏日，有一个青年人到海拉尔北山机制砖场去买砖。他是第一次置身于砖窑的现场。只见砖窑如巨大的怪兽匍匐在黄土地上。

怪兽身后一根粗大的尾巴，那是砖窑的烟囱，还冒着青烟。怪兽长有几十个黑洞洞大嘴巴，有的张着，有的紧闭。那是砖窑的洞口。开着的洞口说明那里正装窑或出窑。闭着的洞口里是还没烧好的砖。

开着的洞口里不断有人推着满载红砖的独轮车出来。他们大都赤膊上阵。买砖的青年出于好奇，就走近洞口，想看看砖窑里到底什么样。可是他往洞口一站，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脸。

那时他还不知道砖窑上最苦最累的活就是出窑。因为烧好的砖冷却后全靠人工往外搬运。活脏累不说，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砖窑里的高温，足有五十度。没有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意志力，岂能承受？

买砖的青年刚要离开窑洞口，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推着一辆满载红砖的独轮车很快地从面前走过。留给他一个赤裸的背影。

“咦！这不是上学时隔壁教室初三一班的学生吗”？上学时他们虽然不是同班同届，但因为毗邻，所以就经常见。只是没有说过话，互相不知道名字。文革几年了，学校停了课，别说是校友，就是同班同学也很少见。来砖厂碰到校友，也算巧遇。买砖的青年不由得就多他看几眼。

而推车出窑的青年因为全神贯注看着道路，目不斜视，就没注意有个似曾相识的同龄人在看他。他也是赤裸着上身，被烈日炙烤过的皮肤黑黢黢的，汗水混合着红砖碎屑沾满肩宽腰细的后背。他因为驾着车子，两条胳膊抻得直直的，身体略向前倾，步子快得像竞走。望着推砖人渐渐远去的赤裸的背影，买砖人不由得心中感叹：这真是一条能吃苦耐劳的汉子啊！于是这个赤裸的背影就一直定格在他的眼睛里，储存在脑海里。

可是有谁知道，几十年以后，这个赤膊出窑人竞成了闻名于世的的艺术家。

说到这里，本群的朋友想必是已经知道说的是谁。没错，他就是本群群主韩锡文先生几天前拉入群里的李为民先生。而文中那个买砖的青年就是本人。

为什么要写这么一段文字？是因为自从群主把老同学艺术家李为民先生拉到群里，群里气氛大涨。与其说这是名人效应，不如说这是熟人效应。因为我们在群里表示对李为民先生的欢迎与关注，说说与之关联的交际，绝不是攀龙附凤，而是出于对他的羡慕、敬佩之情。

李为民先生的艺术成就与名气大家都知道，在这里就不必说了。就单说他年轻时的这段卖苦力的经历，也许对他今后的艺术之路起到很大的作用。试想，如果没有一副强健的身板，没有一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岂能单枪匹马、独步天下？他的这段经历，应该是提前打好的基础吧。



以上文字记述了五十多年前这么一段往事。我想大家都有类似的经历，也许曾经的惊鸿一瞥，或人物，或景物，竟如一张照片存留在记忆的相册里。但是毕竟时间久远，当时的场面仅仅是一两秒钟的擦肩而过，有些细节就没有注意。例如，李为民先生当时穿的什么裤子，什么鞋？头上戴没戴帽子？推的是独轮车还是双轮车？还有这事到底是发生在哪一年？这些都说不清。如果李为民先生看到此文，能确定一下更好。

从那次见到李为民先生赤裸的背影，几十年以后还见过一次。那是在一个朋友孩子的婚礼上。这时李为民先生已经是很有名气了。他当时拿着单反相机忙着拍照。这次记得清楚，他戴着帽子。就像上面图片中的帽子。

因为从来没听过李为民先生说话，所以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前几天看了他制作的《配音漫画》短视频，竟让我拍案惊奇。他竟然能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地学不同人物不同的说话声音。他的这种才艺，便是做个配音演员，堪与李扬媲美。（上面视频不会下载，只好翻录）

最后再跟李为民先生套套近乎。我老伴姓杜，跟他的夫人都是正阳街的老户。她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叫闺蜜还是发小？平时还不常用这样的词。

本文中间穿插一些网络搜寻的图片，是为了让没见过砖窑的朋友有所了解。我想，如果一个人在砖窑干过出窑的活儿，那么今后遇到再苦再累工作也会承受得了。那是锻炼一个人身体素质心理素质的好地方。

当年李为民先生推的车应该是这样的独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