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朗诵:海红</p> <p class="ql-block"> 大暑节气,骄阳似火。知了躲在浓密的树荫里,满怀期待与憧憬,交响起炽烈的恋歌。高温天气里,人们动辄大汗淋漓。口渴难耐时,我会大嚼西瓜以解酷暑之热。而作为休闲水果的葡萄,则常常会被请回家,安置在干净的玻璃器皿里,我会一边细细观赏一边慢慢品尝,其独特的″姿"、不同的"味″,仿佛能渐渐消融一整个夏季的沉闷与冗长。</p> <p class="ql-block"> 在我们大仪征,葡萄种植园很多,每到六月底,本地生产的葡萄便呼呼啦啦上市了,玫瑰、宝石、牛奶、巨峰、夏黑……粉的红的黑的紫的绿的,花花绿绿、一嘟噜一嘟噜摊满了果贩的编筐和小三轮。除了喜气的色彩、丰腴的果实,在车的醒目位置,用红纸牌标着″枣林湾葡萄"、或者″本地葡萄"的几个方正大字格外吸引路人的眼睛。买或不买,这字与葡萄的自信都会汹涌奔袭到我面前,簇拥着我,感染到我, 让身为仪征人民的我自心底里生发出一些莫名的骄傲和喜悦来。</p> <p class="ql-block"> 我对葡萄的喜欢始自童年。我的童年,是在美丽的胶东半岛度过的。那是我的第二个故乡,地处祖国的暖温带,湿润的季风气候让她成为了著名的水果之乡。″烟台的苹果莱阳的梨,还有潍县的萝卜皮。"这是我打小就知道的顺口溜。成长在这片作物丰茂的土地上,对水果的享受还是很恣意的。记忆里,只要是丰收的季节,家里的水果几乎就不会断顿。满地滚的西瓜、成篮子的梨,在物资并不丰盛的年代里似乎也不稀奇,而成筐的苹果更是会忠心守护我们的健康,坚定地从秋一直陪伴我们走到来年的春。</p> <p class="ql-block"> 樱桃、海棠、杏儿、李子、牙枣,顺便成了我们的小零嘴儿,雀跃着填补了童年味蕾的空白,而葡萄呢,因为吃到的少,反而在心中对它生出了更多的期盼与渴望。</p> <p class="ql-block"> 70后的童年是幸福的,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几乎天天能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趟小河、捉小虾、 爬小山、看晚霞……闻着泥土和庄稼的芬芳,迎着风在田野里追逐;羞涩地歌唱、倚靠在学校的西山墙边儿 看落日、看火红的云霞燃烧了整个天堂、一抹儿惊艳在我们的眼睛里流荡,小小的我们,竟会被熏陶得如醉如痴!大自然的胸怀宽广,宠溺得我们浑身痒痒。于是,爬各种树,成为我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不光是为了玩耍,更是因为树上总会有我们想得到的小收获。榆树钱、银槐花、野鸟蛋,还有后来一直在梦里反复出现过的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果子。</p> <p class="ql-block"> 与果树的亲密接触,让我加深了对司空见惯的水果的认知。也让我知道了,葡萄并非是在树上结果的事实。</p> <p class="ql-block"> 每年春天,到烈士陵园扫墓、参观果园花海,是学校组织郊游的固定内容。那时候,我才知道,苹果、梨子树的花儿是那么相像又那么不同,累累雪白、重重粉红呼呼啦啦淹没了几座山坡。坐在沙质的土壤上仰望,那花朵就晃动在广袤的蓝天上,蜜蜂嘤嘤嗡嗡,空气里流淌着花蜜的芬芳。彼时的美真的让人心里发亮眼睛发光!</p><p class="ql-block"> 除了果园里的认知,我们在村落里闲荡时还见识过其他果树。为饱口腹之欲,我们扔石头砸过队长家探过高墙的枣树枝,跳跃着掰断过村西头野橡树的小树叉,攀过土坯墙顺过支书院子里的海棠果,溜达到数学老师家房檐儿下撸过垂过篱笆的黄樱桃。而葡萄呢,真真的没有被我们伤害过!</p> <p class="ql-block"> 因为稀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能亲密接触的那棵葡萄藤总是弱弱地趴在井边的架子上,那井在院子的西侧,顽皮的我们须垫着脚才能用上一点儿力气去摇一摇那上面的辘轳。院子在母亲工作的供销社的后面。供销社毗邻着地毯厂和军属大院儿,与它们共同拥有一堵围墙,红红的砖墙圈起来的院子有半个操场那么大。我们一有机会便猫在院子里游荡玩耍。</p> <p class="ql-block"> 院子里靠北墙有一辆运货物的三轮车,我们能斜跨着将车子蹬得哐里哐当满院儿飞跑。南面墙沿下紧挨着供销社后门儿,一溜儿排着两个大酱缸和几只和我差不多高的的铁皮桶,桶里盛着满满的煤油。东头一边是柴房一边是伙房,墙边种着一棵苹果树,春天,树上开出白中透粉的花,秋天,又结出绿油油的肥果,没等变红,就会被大人孩子摘下来啃噬,酸涩微甜,是青苹果留给我的特别记忆。</p> <p class="ql-block"> 而梦中,我时常会见到几枚丰硕的红果坠在枝头向我摇曳。苹果树如此强壮明朗的存在,越发显得西墙边的葡萄藤若无似有的诧寂。</p> <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它在冬天里的衰败,嶙峋的骨头有气无力地耸在架子上;到了春天,它开始发芽、抽藤、长叶,一开始并不起眼,春雨过后,密密匝匝的叶子忽然在架子上铺展开来,并迅速鼓成了一个张着翅膀的绿色帐篷。我惊讶:它不但活了过来居然又攒出这么些个力气!这力气是有用的,虽然我没有见过它开出像样的花花,但它的确在夏天里憋出了一串一串细细密密的小果子。</p> <p class="ql-block"> 那果子先是绿豆那么一丁点儿小,慢慢就胀成了绿色的小奶头。母亲警告我不许摘,要慢慢等到它的成熟。这让我感到稀罕,绿色的苹果还能吃呢!于是,偷摸地,一颗两颗往嘴里送,从小奶头儿尝到大奶头儿……无一例外的各种酸涩,让我连声呸呸呸的同时,也对这架葡萄完全失去了兴趣。哎呦喂!酸货呀!去你的吧!!</p> <p class="ql-block"> 可是,院子里最好玩的地方还是在这个葡萄架下。夏天,雷雨前后闷热的傍晚,我们觑在架子下寻找萤火虫和破土而出的知了猴。萤火虫像一盏盏小灯在茅草丛中游移,黑暗中伸手轻轻一捏,便能捉住一只;我常常会盯着它神奇的绿屁股发呆,直到眼晴被它一闪一闪地晃动出无数的光斑。</p><p class="ql-block"> 找知了猴更有趣些。</p> <p class="ql-block"> 当小伙伴儿们惊呼着发现第一枚钩在葡萄架上的蝉蜕,我们就知道,这一片的知了猴儿离全军覆没的命运就不远了。</p><p class="ql-block"> 带着家伙事儿,我们蹲在架子下面移步找寻,一会儿交头接耳、一会儿叽叽喳喳。紧密团结的大搜捕几乎让知了猴儿们无处可逃。这些小猴儿有的刚从地底下钻出来,黝黑的眼睛骤然暴露在电筒光柱下一时惊慌失措;有的刚离开洞口,抖擞着短小的触角慢悠悠地散着步;有的己爬上了葡萄架,三对足紧紧地勾在树皮的缝隙中等待蜕变。拿下、捡起,咕嘟、咕嘟,扔进了瓶子里。</p> <p class="ql-block"> 最具挑战的是对着黑黑的洞口评估里面是否隐藏着一个狡猾的家伙,假如能用小木棍儿掏出一只,那简直就像军官逮到特务一样开心刺激。当电筒光柱忽然变暗,我们也就准备结束战斗了。这时,玻璃罐头瓶儿里萤火虫、知了猴儿己是亮晶晶、黑压压地攒成一团了。</p> <p class="ql-block"> 拎着瓶子到蜂窝煤炉边,提下正烧着的水壶,将小猴儿们一个一个码在炉火上,噗嗤,噗嗤,小腿立即烧焦回缩冒起来烟儿,眼见得金色的胖身体滋滋作响打起了卷儿,用小棍子拨弄着翻几个身儿,一小会儿,焦糊的香味儿就勾得直吞馋涎的家伙们跃跃欲动了。还没完全熟透呢,煤炉边儿上,便你争我抢骚乱成了一片。</p> <p class="ql-block"> 如此亲密接触过的葡萄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棵葡萄藤,竟已深深扎根在我的人生路上了,它时不时地会冒出一片绿荫,翻腾起我数十年前的记忆!此后,我也听母亲说尝过那架子上成熟了的葡萄,绿得发紫时,其实蛮甜的。我一点儿也不相信,并且在我此后的人生旅途中,但凡选择葡萄,是一定要有一点儿酸度的,不然,我会怀疑,那根本就不是葡萄!</p> <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几十年的光阴仿佛弹指一挥间。葡萄给我的诱惑总让我对它充满遐想,有时甚至是迷恋!在种植技术高超的现在,葡萄种类繁多,一年四季都能在超市中买到。而只有在蝉鸣嘶嘶的夏季,我才会在摊贩前驻足流连。</p><p class="ql-block"> 洗净的葡萄,放进口中,噗嗤一咬,汁水四溢,浓浓的果香让我倍感舒适,有时,一抹似曾相识的酸,会蓦然唤醒我心底里那片诧寂的绿,心驰神往间,她己慢慢展开浓荫,揽我入怀,拽着我一起又往那个有着丝丝缕缕记忆的故乡里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