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一知堂

文：李灿程 疲惫一天的阳光终于沉睡去。黑夜如墨，悄然将大地笼罩。点点灯光宛如繁星，穿透那如黑纱般的夜幕，为深陷迷惘的人们留存了一丝希望。我如往常一般，独自享受着黑夜赐予我的那份孤独，孤独似乎总能舒缓我那压抑如薄饼般的心情。我点燃一支香烟，凝视着袅袅升起的青烟，追寻着它即将消散的方向。忽然，窗外传来一首质朴的山歌：“晨雾锁江边，绿水连着天。歌声穿过青石长街，镜中苗女艳。边城不夜天，古楼好悠闲……”其纯净透亮的声音仿若天籁，瞬间驱散了那萦绕不散的青烟。恍然惊觉，这是一首极具苗族韵味的山歌《凤凰古城游》。望着被驱散的青烟，聆听着这天籁之音，我沉醉于一种似醉非醉的美妙境界之中，思绪一下子回溯到很多年前在凤凰的那次美丽邂逅…… 那是秋来的九月，我第三次前往湘西写生，而凤凰古城乃是我必去之地。凤凰古城，这座坐落于中国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古镇，不仅历史悠久，也是沈从文先生的故乡，还是大画家黄永玉的故乡，向来有美术之乡的美称。更因那月光下清澈见底的河流、河街上的吊脚楼、被岁月雕琢出痕迹的青石板路、清纯且宛如天籁的苗家山歌，以及那深翠逼人的竹篁中鸟雀交递的鸣叫声……这一切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它恰似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独特而迷人的魅力。抵达凤凰城的首夜，我独自静坐在临江的冰凉石头上，沐浴着满月的银辉，倾听着如少女般呢喃私语的河流，让清辉与潺潺流水声洗去内心烦躁的积尘。积尘渐去，望着江岸被一盏盏温暖灯笼映红的吊脚楼，红光中依稀可见其被岁月侵蚀的印记，犹如喜悦中的红光老人，老人似乎正带着微笑凝视着我。我为它那古朴神秘的美而痴迷沉醉。就在这时，一声清幽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醉：“先生您好！独自在欣赏凤凰古城的月光曲呀！”我回头一望，一位身材苗条，身着淡绿色连衣裙，面带微笑且荡漾着一对迷人酒窝的年轻女子站在我背后。她那双在月光下格外明亮的大眼，犹如一汪被月光照亮而清澈见底的湖水。我窘迫地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不知是意外还是激动说了一声你好。“瞧见你在这儿坐了许久，你那般痴痴地欣赏着这迷人的景色，我一时都不忍心来打扰你！” 她伸出热情且纤细的手：“来，咱们认识一下！我叫……”我略显笨拙地把手伸过去，并介绍了自己。“你是第一次来凤凰吗？”我告知她这已是第三次来凤凰了。她轻轻一笑，嘴角上扬：“竟如此凑巧，我也是第三次来凤凰。不过呀，每一次来的感受都不尽相同。”她喃喃自语起来：“凤凰实在是美极了，尤其是月光下宛如银丝般的沱江水，悠然静立的小舟，美妙纯朴的山歌，还有两岸的吊脚楼……恰似梦幻中的神话。”她突然说道早认识我。我倍感诧异：“你认识我？”“是的，你今天在一棵树下写生，我在旁观看了许久。”“哦”我有些不自然，带着一丝腼腆点了点头。“你那张画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整个画面采用蓝色基调，景物造型抽象简化，用笔是那般拙美，将凤凰城描绘得如此之美，真是别具一格！你为何会想到用蓝色来表现？”我告诉她，凤凰之美在于其宁静而古朴。从视觉角度来看，蓝色宛如一把神奇的钥匙，能开启一扇通往静谧悠远世界的大门。那深邃的蓝色仿佛是无尽的时空隧道，将观者轻柔地卷入其中，让人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的氛围中。同时，蓝色那清冷的色调属性，恰似岁月老人手中的刻刀，在画面上雕琢出岁月沉淀的质感。它犹如一张被时光浸染的古旧画卷，让人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历经风雨沧桑、饱经时间洗礼后的凝重与沉稳。我一心想要展现的，正是这样一种如诗如画、宁静而古朴的至美意境。她告诉我，她钟情于凤凰城，缘由是在很小的时候读过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及先生的散文《凤凰》，来凤凰一直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直至三年前才得偿所愿，此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一次。并感慨地说道：“沈先生笔下所描绘的那个质朴清新、近乎世外桃源般的乡村世界，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那里有着仁厚纯朴的乡土风情，有着一群未被近代文明所污染的善良之人。他们坚守着昔日宁静和谐的生活环境，秉持着纯朴勤俭的古老民风，一切都如此美好而动人。这种美好深深触动了我的内心，让我无比向往。”我们从凤凰城的美学一路延展，探讨至人性之美。话题从中国的文人绘画，延展到西方的古典绘画、印象画派……在她的言谈之中，我不仅深深地被她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所吸引，更是彻底被她独特的气质和迷人的魅力所折服。她说话时，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眼神明亮而专注，手势轻柔且恰到好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显得那么优雅自然。而这所有的吸引力归根结底皆源于她深厚的内涵和渊博的文化底蕴。时光在我们身旁悄然流逝，九月的夜带着一丝丝凉意。夜幕如绸，繁星点点，宛如璀璨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天幕。朦胧的月光似一层轻纱，温柔地为古老的建筑勾勒出神秘的轮廓，远处的山峦在月色中若隐若现，仿若沉睡的巨兽。我提议去古镇里走走，去感受一下沈先生笔下古朴石街的神韵。 我们踏着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风将她身上特有的清香送入我的鼻孔，我忍不住贪婪地汲取。偶尔听见远方时而传来的狗叫声，从街边木屋传出孩子的夜哭声以及妇女睡梦中隐隐约约的安抚声。街边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映照着斑驳的墙壁，好似一幅陈旧而温馨的画卷，一种质朴而又清新的世界正在净化着我们的心灵。这古镇的建筑别具一格，飞檐翘角的屋宇错落有致，木雕门窗精美绝伦，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马头墙层层叠叠，宛如岁月的书页。那些古老的砖石，历经风雨侵蚀，却依然坚守着自己的位置，见证着古镇的变迁。古城墙、古城门、古钟楼、古码头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声音和开心的笑声。 “去我那喝点咖啡好吗？”面对她真诚的邀请，我欣然接受。我随她来到了她住的临江吊脚楼。呆脚楼的红灯笼在微风中摇曳，红光印在了我们的脸上，笼勾发出幽幽的声音。我们轻轻踏着木楼板，怕扰到熟睡的游客。来到了她的房间，一股浓浓的清香如蝶扑鼻而来。女人的气息像锤一样敲动了我的心，一束莫名的血流直冲向我的头部。为了掩饰一时的谎乱，我来到窗前。窗外的美景尽收眼底，夜雾如透明的黑纱，被风吹得飘来飘去……此时我的内心无比纠结，一方面被她深深吸引，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渴望和期待；另一方面，道德和理智又在不断提醒我要保持克制和尊重。我既渴望与她有更亲密的接触，又害怕这种冲动会破坏这美好的邂逅。她娴熟地煮好咖啡，我品尝弥漫着香味的咖啡，顿感惬意而温馨。今夜的咖啡，仿佛是我一生从未喝过的最美最甜的咖啡。我们边喝边聊，聊咖啡与人生、聊情感，聊彼此的初恋……聊着聊着，有时双目相视，此时又变得那么无语。在聊天的过程中，我的内心始终在挣扎，每当与她目光交汇，心中的渴望就愈发强烈，但同时又为这种想法感到羞愧。不知不觉，时光悄悄地送走了月亮，又慢慢把太阳托起。天亮了，我们也该分手了。这时，她大方地对我说，为我们美丽邂逅拥抱一次吧！此时的我，顿感在驿动的热血直往上冲，我伸出颤抖的双手与其拥抱，一种美丽的邪念和幻觉再次在心中悄然而起，可窗外的阳光又把我刚萌发的邪念驱散了……。“我着实不愿离开这美若仙境般的地方，可人生有时恰似无情的枷锁，总是充满无奈。我们来作一个约定，可好？”她犹如夜莺吟唱般满怀深情地对我说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五日，我们明年此时在此重逢，可否？”“好，为我们美丽的邂逅得以延续！”山歌宛如断弦般戛然而止，猛地将我从如痴如醉、仿若梦幻的回忆中无情拽回，我不禁莞尔一笑。倘若这美丽的邂逅能为彼此多留出一天时间，我想，凤凰之恋定然会如璀璨明珠般比庐山恋更为美妙、更为动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