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车》文/岳 建

岳建

《看火车》

——忆五十年前的一日游

文/岳 建

中华大地上，复兴号、和谐号动车来回穿梭，时速近400 公里了，还有更快的磁悬浮列车，时速达600公里。七十年代小平同志，访问日本时乘坐新干线高铁，对身边人讲，回去后，中国也要造这样的高速铁路。我国八纵八横高铁网，即将贯通，实现了老人家的夙愿。

还是在七十年代，我插队回原籍，离城仅15公里，离火车站20公里。有天干农活休息时，队里几位青年围坐在我身边，要我讲讲蒸汽火车的模样，那时还没电视机，不知火车啥样子，我讲了半天，他们还是听不明白，犹如盲人摸象，各说各的。我故作神秘，用手一指，火车来了，大家扭头站起看，才知上当，纷纷要揍我，我忙说有办法让大家看到火车的，还有几天五一节了，节日公交车挤不上，还有人太多，容易走失，过了节日，刚好是农闲，抽空我们去城里玩一天看火车，大家齐声叫好。

后几天小伙和姑娘，天天来悄悄问我，何时进城？我说不着急，到时提前通知你们，6点出发，7点去赶头班公交车。终于队里没活干了，我通知八位青年明天出发，可大家又愁容满面，说没粮票，到城里吃不上饭，别着急，我拿出一张10 斤的常州米票给大家看，大家一看，那是买米的，别慌，在城里是通用的，这下大家开心了。说定了明天从后门走，防备老年人阻拦，怕青年人乱花钱。

清晨我五点多起床，走到后门口一看，许多人家灯火通明，香味扑鼻，走进一看，都在饹饼，已十几块了，问他们干吗？带到城里去吃。什么呀，城里不全是“石灰店”，到处是小吃和饭店呀，每人只准带三块当早饭。哎呀，邻家八十多岁的老奶奶，起早起来坐在灶堂烧火呢，我忙上前打招呼，奶奶您放心，保证傍晚把您孙子带回来，老太太满脸皱纹笑开了，象朵花，真象是进京赶考了。

路上我交待大伙几句话:我们乘车在百货公司站下，南大街最热闹。女同胞要剪零头布，男的在门口等，决不能走散，到时找不到就麻烦了。(那时没手机呀)火车站不远，一路玩过去。看着穿新衣服的小伙姑娘，真神气呀。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秧苗上挂满了露珠，只听到蛙声一片，多么清新的早晨，路边杂草上的露水，已把我们的鞋打湿了，窄窄的小路上，偶然碰到乡邻，大家会齐声回答:城里去玩！是呀，听说许多老人都没出过公社范围，特别是缠足的老太太，更不能远行呀。有位小梅姑娘成份是地主，我特别交待她，进城看火车，回来不要与别人讲，少找麻烦，她姐姐想来都不敢来，与地主的女儿进城玩，要担风险的，反正我不怕，又不去干坏事。

一小时的路程，大家蹦蹦跳跳，时而唱红歌时而唱样板戏，提前十分钟到了。人不多，全部上了车，还有座位，每人车票8分钱。公交车逢站必停，摇摇晃晃开到了市中心，下车后，我带大家去双桂坊吃豆腐汤，与杨同学家相邻，我同学与豆腐店家的儿子都下放在宜兴农村。油条还在煎的，建大一碗豆腐汤已吃完，张老板认识我，没事，再添点，又是一勺一大碗，大家都笑他。那时的豆腐汤内有豆腐花、百页丝、鸭血丝、榨菜丝、油生腐、油煎豆炙饼、生粉，撒点葱花或蒜末，醋辣等佐料，自便。

走出豆腐汤店，问大家还要吃点啥？大伙笑着点头，吃酒酿元宵，我去买筹，每碗要一两粮票的，就是要排队等候，小小元宵，阿姨们手工来不及搓，大家落座后，我说去上厕所了。其实一看手表，八点多了，和平电影院售票了，上前一问，又是朝鲜片《卖花姑娘》，买下午四点中排的，九张，白天是每张票一毛五，晚上两毛，看完电影还有公交末班车的。

商铺陆续开门了，先逛百货大楼，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大家很兴奋，我与大家讲，各人买东西，完了都在大门口等，先上三楼，逐楼下，交待完，我扎进了旁边的新华书店，去买农作物植保的书籍，买好后在大门口等他们，男的先出来，女的要等一下，都大包小包的，沿路再逛逛其它店。时间已近十二点，吃中饭啦，去吃碗馄饨吧，姑娘们说吃馄饨？来到三鲜馄饨店，要排队要粮票的，你们去找座位。有煎馄饨，还有汤馄饨，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小梅说，这馄饨为什么这么鲜呀？有鸡汤，馄饨内有猪肉、鸡肉、开洋，所以叫“三鲜”馄饨。有人还加了第二碗。

走，我们坐2路车到终点站，就是火车站，车票3分钱。到了火车站，大家向大门走进，过来，不能走大门，要车票的，或者买一元钱的站台票，送客人的，划不来。大家楞住了，看不到火车了？跟我来，绕过村庄进去，沿着铁路走。

多走了十几分钟，我们走到了站台附近停下，只见远处火车机头来往穿梭，在挂车厢的。终于一声汽笛长鸣，蒸汽火车头吐着白烟，绿皮客车进站了，火车轰鸣着，向我们驶来，大家欢呼着，雀跃着，仿佛象小孩一样手舞足蹈，还跟着火车跑了几百米，我为他们看护着包裹。只见他们满脸通红跑回来，说终于看到火车了。这时一个机头驶来，那年轻司机，见到一群姑娘，竟搞恶作剧，机头放蒸汽，车头过去，大家都成了大花脸，全身是黑点，有的姑娘看着新衣服上，溅满了黑点，几乎要哭了。我马上招呼大家，快去自来水笼头上，把脸洗干净，衣服上煤灰点，干了只要拍一拍，大家这才转忧为喜。

乘2路车又回到市中心，我请大家看电影。虽然《卖花姑娘》早就看过，那是露天电影呀，一行人早早进了影院，对号入座，只听见小三子啊一声叫，啥事？原来沙发凳太软了，坐下去又弹出来，初次坐呀，大伙儿都笑了。散场出来，姑娘们被剧情打动，眼眶还是红红的，性本善呀。

我一看时间还早，去吃点心吧，吃什么？有人问，名扬海外的迎桂店有小笼包子，随馅（只有肉）二两粮票二元钱一客，加蟹肉的贵一点。银丝面馆吃细面，还有各式浇头的（面上放点菜肴）。有点贵，大家都说随便吃一点，那么吃宁波汤圆吧，记住，叫阿姨勺肉馅的，因为芝麻、细沙馅的，一样的价格，那水磨粉的汤圆，入口即滑进喉腔，糯嫩美味，吃完汤圆，又到袖珍的人民公园去转了一圈，钻了假山洞。忽然香味阵阵，臭豆腐和虾饼出摊了，臭豆腐大家品尝了几块，有人买了虾饼带回去。那一两粮票三分钱的，金黄色香喷喷的“马脚爪”，咧着嘴对人笑，趁热买几只吃吃，还有人带了常州特产大麻糕，让家人尝尝。该回家了，乘车到湖塘桥站，还要步行十里路的。

走出车站，已是晚霞满天，太阳已落山，天空云彩变幻着颜色，好美呀，男青年还排着队，齐步走，高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夜幕降临了，大家说笑着，谈论着城市的所见所闻，互相说着购买的商品，我为小三子拎包，怎么软呼呼的，她说还有好几块烙饼的，是她妈硬塞进包的，好象城里没吃食店，年轻人消化快，拿出来“共产”了。

不知不觉看到家了，街口路灯下，怎么许多人呀？越走越近，啊，全是大家的父母在等呀，才一天不见，家长就不放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家就被外婆责怪：刚傍晚，这些父母就涌到我家，询问孩子们怎么还不回来？坐都坐不下，我只能陪笑着，贪玩了，不是都回来了。脸皮厚，外婆举起了手中的筷子……

一日游归来，大家融洽了感情，干农活更团结有劲了。那些家长感谢我为大家开了眼界，特别看到了高大雄伟的火车(有些父母都没见过)，今天端碗馄饨来，明天送几块南瓜饼，还有送鸡蛋的，外婆忙连连道谢。

转眼就插秧了，女的拔秧，男的挑秧，小梅和张师母在一起拔秧，眉飞色舞地在讲，看到火车的壮景，谁知被老队长听到了训斥道:小梅你在说啥梦话，还看到火车了，一辈子你都看不到火车！说完叼着香烟走了。我忙指指小梅姐，叫你不要讲，不要讲，那年月极左思潮严重的。

经过一日游后，我和大家友谊加深了，在干农活时互帮互学。农村青年了解了城市生活，在那计划经济年代，买什么商品都要凭票供应，有些日用品，还是农村供应充足方便，也感受了城市生活的文明程度，穿衣着裳也开始模仿了，特别是城市姑娘穿花裙子（那时还没人敢穿旗袍），但仍有城乡差别的。现在看看新农村，反而是城市人羡慕了，山清水秀空气好，无污染，果蔬新鲜，也是农家乐兴旺的原因。回想那一日游，仿佛就在昨天。

2024年7月26日

蒸汽火车(以下从网络下载照片)

火车在放蒸汽

和谐号

复兴号

上海磁悬浮列车

湖南磁悬浮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