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书房沟

程建周

七月中旬，热虎发威！动不动就是三十几度高温，站着不动都是汗流浃背，只感觉头上就像顶着一口热锅。 淇县北阳镇卧羊湾村咸支书打来电话说：“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有大雨，大雨前后云梦山下卧羊湾，会出现大面积雨雾云海，那是一个蔚为壮观！” 我这个三脚猫摄影爱好者，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大作家——西藏也接到了支书的邀请，我俩一商议：“走，卧羊湾小住两天，感受一下云天雾地的诗意神韵。” 　之前，我曾数次过路此地。 卧羊湾位于云梦山主峰东北，一条季节河从村中穿过自西向东伸去，高空俯瞰就如一条欲腾的飞龙。 难怪卧羊湾过去又叫：“卧龙湾”。 站在村东向村西望去，总觉有一种别样气氛在空中氤氲，对此我无从解悟。 后来，我问南口驻队书记小付：“卧羊湾往西的尽头是哪里？” 小付书记答：“云梦山，云梦山的出入口。” 哦 —— 这样一说我彻悟了：那气氛是王者气韵！来自巍巍太行神秘云梦。 　之所以说卧羊湾有王者气韵，咱掰着指头算算：历史上这里走出多少怎样的人物？便知王者气韵不是空穴来风！ 纵横鼻祖鬼谷曾在云梦山谷养豹训虎，放出张仪、苏秦、孙膑、庞涓、商鞅、白起一众猛虎，他们呼风唤雨把个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傍晚，我和作家沿街闲步，看到一盘十五红月悬挂当空。 我道：“此地大气象！好风水呀！” 作家问：“此话怎讲？” 我望着红月释到：“卧羊湾，西依太行云梦，东临千里沃原，南北龙臂框扶。所以，战国时期从这里走出一群叱咤风云人物，在中华历史上书写了一段波澜壮阔的绚丽篇章……” 　次日，四点时分我们起了个大早，爬到云梦山东麓半腰，去沐浴王者气韵的浸染，去拍卧羊湾日出的壮丽。 到了预设点，支架、装机、定格、调焦，一切准备停当。 五点二十三分，太阳准时从“金牛岭”脊背拱出。 嚯！—— 好一派大美景象，沃原之上一片灰蒙，灰蒙之上一片深红，深红之上一片大红，大红之上一片橙红，橙红之上金黄彩云。 色彩之丰，沃原之阔，苍穹之邃，不得不叫人感叹大自然来的壮美！ 　　用过早餐，支书说：“今天天热，我带恁俩去个凉快地儿走走。” 支书开车，沿山脊沟谷间的山道左拐右转，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我死死地攥紧了把手，努力控制着身体平衡，即便如此，剧烈的颠簸还是让我的胃部感到一丝隐约的坠痛。可我不能说，不然会遭支书笑活——矫情！ 是炫技？是戏耍？可这车却是遭罪喽！管他呢？反正不是咱的，车把式不心疼，你说，咱还操哪门子心呀？ 　　支书手握方向盘气闲神定：“快到三亩地了，咱卧羊湾的一个自然村，下来看看吧？” 果然，一个转弯过后，前边出现了几座山房，我算开了眼了：“一村一户七口人，这也叫村子？” 下了车，三亩地女村首如同见到了大领导，诚惶诚恐又带着崇敬和期待…… 支书上前亲和地说：“修路的事儿已经报了，修了路就好走了！” “那好！那好！恁吃了没有？要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俺还得往里走走，去‘书房沟’瞧瞧。” 　 “三亩地？”这名字带着土坷垃的味道又散发出文的清香。 让我感到困惑的是：“独居深山的人家靠什么支撑生活？” 支书说：“这家人能干，养了一群羊，还有牛，一出手就十几万窜头，山里几亩地，顾自家生活绰绰有余。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孩子上学和急病就医，孩子上学可以寄宿，可是夜遇急病，就这路还不耽误了大事儿？所以给他们修路是我工作的重中之重呀！” 　　山里的路，看着近走着远。车转来转去约摸个把钟头，才在一处山沟洼地停下。 仰头看山，山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可触，山在雾里，峰在云间，只感觉山在动，仿佛在向我们慢慢压来。 “到了？咋不见人家？”我疑惑地问。 “没到，还得往上走一段。”支书熄了火，拔了钥匙关了门。 下了车，支书和作家前边走，我在后边跟，顺手拍了几张“深山探野”，回去也发到圈儿里晒晒，让朋友们也稀罕稀罕这深山老林的崔嵬深邃。 　草深没膝，鞋和裤脚早被露水打得湿透，可脚踩湿草却有着软软的带着弹性的舒坦！ 我扭头向山谷望去，沟谷满目浓绿中有片红，定睛细看原来是一面国旗，我心升感动：“山里人质朴啊！尽管日子过得紧巴，但仍对国家心心念念。” 后来谈起此事，支书深情地说：“咱山里的百姓憨厚实诚，不忘党恩，不忘国家；还有一层意思是：国旗镇妖，驱鬼辟邪，保佑平安！” 是啊！这正是国旗力量的象征，造福百姓是我党永远不变的初衷。 　忽然，一条小花狗从我们身边急速跑过，这小精灵准保是报信儿去了。 果然，老远的就看到了山坳绿茵中露出一幢老房，一个山里汉子站在房前冲我们喊到：“咸支书，恁咋来了？” “过来看看你，还有市文联的同志也想找你说说书房沟的事儿。” 书房沟？山野雅称，准有故事在里头。这一来我算明白了，支书拉着我们到深山老林游逛的真实意图：“写俩字儿宣传宣传。” 　 “书房沟”一个浸润着墨香的名字，一个沉淀着厚重历史文化的地方。 书房沟比三亩地更邪乎！虽然也是一村一户，人丁却只有四口。这里山更高壑更深，这样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却深藏着世人不可多知的文韵。 山里汉子说：“这儿就俺一家，来这儿多长时间了？俺也说不清，听上辈儿人说，古时候鬼谷叫弟子轮流夜撵老鼠，因为老鼠啃食磨牙声扰得他睡不着觉，众多弟子顶不住夜长犯困，只有孙膑坚持着驱赶老鼠。 鬼谷知道孙膑聪慧、忠厚、坚韧，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于是就将一直珍藏的《孙子兵法》传授给了孙膑。 　孙膑得祖上兵书，用了几天背了下来牢记于心，遂将兵书送还鬼谷。 孙膑学成之后，他没有像庞涓那样立马去魏国当了将军做了官，而是背着几包书简寻到俺这儿。他白天帮着干活儿，晚上书房夜读，深悟鬼谷学说，苦研兵家韬略，在俺这儿一住就是两年。 后来孙膑要走，对俺祖上说：“我要走了，‘添口加水米，丁去减柴薪’。两年来给您添麻烦了！” 打那儿起，俺这儿就叫了“书房沟”了。 　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兴趣大增。 我问：“孙膑留下啥东西没有？” 山里汉子蹙了一下眉头想起了什么：“对了，孙膑书房根基还在，要不要去看看？” “走，快走！” 山里汉子在一块方圆不足九平米的辿地停下（辿地——是指山间小块平地），指着被荒草遮掩的一溜方石地基说：“这就是当年孙膑的住处。” 几千年了！房基坍塌只有一段断壁残存，还在讲述着过去已久的快被人们遗忘的古老轶事…… 　书房辿地一棵柏树，看树头有些年头了！可树干并不粗壮，它有多少岁？会不会是孙膑种下？ 山里汉子说：“打俺记事儿起它就这个样，五六十年了不见长。” 支书说：“回头我叫林业局的人来测测，孙膑该不会在书房里种树吧？” 作家插言到：“不好说，凡雄才大略者大都生性孤僻，举止乖张！是与不是，反正这棵柏树来路蹊跷不好分明！” 哈哈！我真服了这帮人的执拗，一棵跟孙膑八竿子打不着的柏树，也分析纠结了半天。 实话实说吧！大概率是老鸹屙屎——裹籽生柏。 　支书蹲在房基边展望道：“等路修好了，这地儿可做一个景点！”又对山里汉子说：“你给游客讲讲孙膑的事儿，也能弄俩零钱花花。” 山里汉子憨憨一笑：“俺这儿风光好！再往上走还有孙家寨、老望顶。到那上头看山看日出，看云梦飞云、雨中云瀑。” 作家戏到：“你腾一间屋，我也背几捆书来，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点灯写字儿，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支书笑了：“文化人呀！就是生性古怪，举止乖张。” “哈哈哈哈！”众人笑声在山谷回荡。 　　十一点多了，尽管我们还意犹未尽，总不能在这儿蹭饭吧？一下子多了三条大汉，可叫人家怎么是好？ 趁一个话口，我说：“咱也该走了。这地方有潜力、有价值，值得挖掘。” 路上问支书：“深山独户生活艰辛，他们为啥死守薄地不愿离去？ 支书说：“你不了解农民对土地的感情，再苦再难只要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心里就踏实，这里有他们的根呀！”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望着巍巍太行起伏山峦一路无语，我在想：“凭自己一己之力，今后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