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副本）

云水之间

　　徐邦达，中国书画鉴定第一人。

徐先生人称“徐半尺”，源于一卷古书画，在他的面前展开不需半尺，就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它的名称、作者、年代等等细节。判定真品还是赝品。

在文革的后期，他受国务院的委派，去全国各大博物馆鉴别、抢救“破四旧”收上来的古旧书画。在青岛博物馆的一个墙角的废纸堆中，他慧眼识珠，发现了“食鱼帖”，使得这一稀世珍宝得以重见天日 ，免遭灭顶之灾，可谓不幸中的万幸！

其实，像我们这一辈曾经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老年人，也可能有机会和一些“宝贝”有过交集，只是结局就不一定像“食鱼帖”那样幸运了。

一、文革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机械学校上学。红卫兵闹革命，去校长家里破四旧。在一大堆战利品中，有一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珠子，中间有一个小孔，暗处有光，在明处却并不起眼。大家拿来在院里弹着玩，这时候有一个同学拿在手中，朝天对着小孔看了一眼。哇！里面居然有个大千世界！亭台楼阁，花鸟人物应有尽有。红卫兵们来了兴趣，争来抢去的看稀奇。终于有一个好奇心特别大的红卫兵战士提议：“砸开来看看”……。

这个也不知道传承了几百年的玩意儿就此传到了尽头，到了夜里它的内部是什么样的景观，到底能不能放光，算不算一个“宝贝”，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二、 曹师傅的上一辈在旧社会是买卖人，开过当铺，算是殷实富贵的人家。在文化大革命中，自然首当其冲就遭遇了抄家。一个造反派头头搜出一幅画，打开一看，画的是一个女人。“这是什么妖怪？！”“嘶、嘶……”，画被撕成了几块。

战斗结束，红卫兵收兵撤退以后，曹师傅的母亲对他说：“那是唐伯虎的一幅仕女图，你去看看，还能不能粘到一块儿？”当时像这种东西，不会有人考虑什么价值不价值，只知道弄不好就会惹祸上身。曹师傅看了一下，已经碎成了好几块，没有言语，捡起来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文革以后，生活逐步恢复了正规。

那位撕画的黄老三，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普通工人，人其实并不坏，后来和我们也很惯熟。

唐伯虎的画作真品现在存世仅16幅，一幅“吹箫仕女图”拍卖价格达9270万美元，约合6亿元人民币，最贵的“庐山观瀑图”高达6亿美元，约合36亿元人民币。

如果有一天老三向他的子女吹嘘：“想当年，老子我，手撕价值几个亿的唐、唐伯虎画，眼皮都没、没带眨一下。”……他还真有这个资格。

有时候我想，就是这样一个庸庸碌碌、浑浑噩噩的无名之辈，居然能和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唐伯虎有这等近距离交集的机会，也真是一种神奇的缘分。

曹师傅显然没有这样的浪漫和情怀，他有时候会和我们说：“当初要是听上我妈说的就好了。”

三、有个姓梁的师傅，比我大不了几岁，我们曾经共事多年。梁师傅在书法和绘画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大家都公认够得上专业水平，对他很尊重。但是他为什么没有从事艺术，却当了工人，我始终不大明白。

梁师傅对我讲过他在文革中的一次经历：有一回，他跟着红卫兵去执行任务，在一个“反动派”的家里发现了两个大木头箱子，是那种原来老百姓家中常见的一米多高，一米多长的落地大躺箱，其实应该叫做柜子才对。

里面满满的都是古书画！

工作量有点大，红卫兵开始忙碌起来，在院子里架起火来烧。梁师傅本来就是一个充数的红卫兵，他跟着来，也不过是应付差事。他从一个红卫兵的手中接过一本硬皮的册子，翻开来一看，认出是清初一个名家的画册，就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到快要烧完的时候，其他人对他说：“梁师傅，你喜欢这个，拿回去看算了。”结果，这本小册子就成了梁师傅的收藏。

梁师傅的这本画册，也曾经答应让我看看，开开眼。但是在上班的时候始终没有如愿。直到我们都退休以后多年，经过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社会完全走上正规。在太原电视台的一档“鉴宝”栏目里，我见到了这本画册的真容：是清初名家的画作真品。

这一次梁师傅是本次鉴宝活动的最佳藏宝人，第一名！

梁师傅的这一件估价32万的藏品，绝处逢生，确实是极其幸运的，也是极有价值的古代书画珍品。但是从国家的层面来看，我觉得还是达不到国宝的程度。想起那两箱子早已经化为灰烬的书画，里面是否会有一些举世罕见的无价之宝？那就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