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业‖童年农家院儿

振业君

<p class="ql-block">儿时我家的院子比较大。土改前,这个有六间正房地基的院落,父亲就全部买了下来。院子的南墙又厚又高,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风剥雨蚀,但一个个瞭望孔和土城墙垛头,还清晰可见。父亲说,这墙解放前就有,是为了方便村里的武装放哨观察,及时发现匪情,应对兵匪袭扰。院子东边,是单表的土坯墙,西边是与李家的界墙。界墙靠南一些,是自家的露天茅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村里的老屋子,还有屋前的老院子,对于每个农家子弟来说,应该是铭刻于心的温暖回忆和情感寄托。时至今日,在我的梦里,还时常会出现儿时住过的土屋,睡过的热炕,以及那个冒着热气的锅台、古老的风匣……还有每到寒冬,窗户玻璃上那变幻无穷的霜花;里屋后墙上那厚厚的霜雪……逝去的双亲忽隐忽现。还在屋里忙活着,一如往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特别是外屋那两扇白茬子木门,上面刻满了我的、兄长的,还有别家孩子们歪歪扭扭的文字、符号和图案。这种门,有着一条用来插门的大木栓,却没有与门框连接的合页儿。只是在门的上下部位,各有一对磨的发亮的门臼。有了臼,门才会开合自如。时至今日,在睡意朦胧的夜晚,还是觉得没把大门栓插好。于是乎赶紧插紧门栓,再死劲抵上一把反扣过来的铁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时候,受诸多鬼故事的影响,夜晚到外屋关门时,黑洞洞的,总感觉那个鬼,就在门的后面,或者就在自己的身边。于是就头皮发紧,汗毛直竖,心跳加速,迅速一把插上门栓,转身就飞奔里屋的炕上。也可能是这个经历给我留下了太深的记忆,所以在梦中,还总是重现老家外屋关门的那种情景。自然,梦中还会出现白茬子门前的那个院落。它总是那么生机勃勃,富有活力。那个院落,给我的童年生活留下了诸多的亮色和美好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父亲对自家院子的耕作,历来是很上心的。院子里每年都要种的满满当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其中大部分是土豆、葫芦,因为这是填饱肚子所必需的。此外,还有自家用的旱烟叶、葵花、圆菜、胡萝卜和洋山芋等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一年四季的每天清晨,父亲总会把我叫醒,催我去野外拾粪,试图把我从小培养成为一个好农民。年少的我,正处于嗜睡阶段,虽然很不情愿,但也习惯性地按照老人家的指令,挎起粪筐,拎着粪叉,走向曙色朦胧的旷野。待粪便积攒多了,父亲就会连同自家茅肆里的存货,一起铲土拌匀,浇水沤制,用作种肥或追肥。人勤地生宝,人懒地长草。由于粪肥充足,院子里的作物总是生机勃勃,长势不错。</p> <p class="ql-block">自然,儿时记忆中最美好的,当属春种秋收的喜悦,还有口腹之欲的满足。人是一种杂食动物,经常换换口味,生活才有意思。在那个赤贫年代,一家人填饱肚子都很困难,什么副食水果之类,你就想也甭想。想解馋,只能到田地里去寻觅:狼胖胖、酸柳柳、辣辣根……还有院子里的那些时令庄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不了在深秋季节,马铃薯的花谢了,蔓子根部的土渐渐隆起,上面的裂缝也越来越大,慢慢就会看到缝隙中的一抹金黄。此时伸手一掏,就会收获几颗土豆,兴致勃勃地将这些新鲜的宝贝交给母亲,我们当天就可以尝到新鲜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不了在仲夏时节,院子里点种的那些豌豆,渐渐结成了绿色的刀状豆角,此时我就会现场摘取享用:先将豆角两侧的丝抽掉,然后先吃豌豆荚中甜甜的嫩豆,最后将豆荚皮折断,去除内里的一层硬皮,将甜甜的外皮放在口中咀嚼,脆脆的甚是惬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不了金秋时节,院子里点种的蚕豆角也鼓了起来,在豆角皮尚未变黄变干之前,摘将下来剥开外皮,绿绿的、饱满的蚕豆粒,正是最甜最爽口的时候。蚕豆吃多了会有饱腹感,可以当饭吃,自然也会影响产量,所以只能背着大人偷偷去吃几个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不了院子里的那片红姑娘,开出的花朵素净色白,淡雅可人。到了成熟时节,果实的外观,由绿色自上而下渐变为鲜红,像一串串的小灯笼。艳阳之下,绿中见红,随风摇曳,煞是喜人。摘果后放在屋内自然阴干,待果子变软变甜,变得晶莹光亮时,剥开来赏心悦目,先咬破一点,然后慢慢吮吸和品尝,那酸甜清香的感觉真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忘不了院子西侧的那棵杏树。它是在南梁上拔草时,我偶然发现的一株幼苖。把它移栽到自家院子里后,经过多年浇水和照料,与我一起长大,终于在我上大学那年,开花结果了。杏子虽然小了点,但色泽金黄,入口很甜。</p> <p class="ql-block">1988年秋,古稀之年的父母搬离了老屋,离开了老院儿,到市里跟随我们养老。斗转星移间,旧屋和院子几易其主。十多年之后,待我陪着老父亲重返老屋和老院儿怀旧时,那棵杏树,还有那片红姑娘,都已无影无踪。它们究竟是怎么消失殆尽的,我不得而知。面对这变幻无常,人非物也非的一幕,只能是一声长叹而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韩振业:内蒙古集宁人,现居呼和浩特</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