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字营夜袭严州城（上）

严州俊哥

清文宗咸丰十年(1860)夏，清军曾国藩部围攻太平军把守的安庆城。天王洪秀全急调英王陈玉成、忠王李秀成西征武昌, 期望以“围魏救赵”的计谋攻打清军的大后方以解安庆之围，同时为牵制清军，命侍王李世贤、辅王杨辅清、襄王刘官芳各率一军在皖南、赣北和赣东四处出击清军占据的城池。李世贤的这一支队伍入皖南，过淳安，一路攻城掠寨，沿新安江东下，于当年10月20日首次占领严州。清军提督张玉良率军来救，太平军于11月19日由西门退出。此战严州协镇副将封九贵战死，太平军大战清兵及民团于城内南周庙至巷口一带，歼灭民团人数上千，大街上血流成河，严州城内“半道红”地名即由此而来。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太平军与清军在此展开拉锯战，又几克几失严州城。

咸丰十一年（1861），江西南丰人李文瀛带着新字营来严州新任知府，与副将陈步高、陶占魁等一起扼守严州。这年7月，太平军攻占了寿昌县城，李文瀛闻报，即派兵至罗桐埠防守阻截，不料太平军分兵从兰溪绕道而下，很快就逼近至大洋埠。李文瀛急上城墙巡视，暗忖城中兵马不足，恐难抵挡，遂手指城内东湖，略带伤感地对幕僚沈水笙云：“此间是吾死所矣。”27日李文瀛兵败，投东湖为左右所救，继被太平军所执而诈降。清军张玉良率军前来救援，29日太平军主动撤离严州，清军复夺城池。

朝廷闻报，下旨“革严州知府李文瀛、游击刘兆选等职，分别留任留营；署副将陈步高革职遣戍军台；副将陶占魁革职逮问。”（见《大清穆宗毅皇帝实录》卷二）。8月24日太平军复至，李文瀛领兵再战于东关又败，跌跌撞撞逃至七里泷严子陵钓台，于严祠壁上写下“不学先生节，身败名亦裂。先生之风高且长，安得与之相颉颃。”的绝命诗后投水自尽。（作者注：军台，指清设在新疆﹑蒙古西北两路的邮驿，专管军报和文书的递送。）

朝廷下旨“复浙江严州殉难已革知府李文瀛原官，予祭葬世职。”、“严州前次溃退之副将刘万德、游击尹沛霖、都司何朝伦、杨继昌、于海晏、刘廷玉、陈步桂、张国桢、守备杨占魁，着一并革职。副将陈步高，前次严州失守案内，本应发往军台，此次复经失守营盘，着从重发往新疆效力赎罪，仍与刘万德等九员均暂留军营，责令戴罪图功，以观后效。”（见《大清穆宗毅皇帝实录》卷五）。清军提督罗大春率军驻扎城外南岸，乘黑夜渡江，在乌龙山遍插旗帜作疑兵，太平军不知虚实,弃城而走。同年10月13日，李世贤部与李秀成部合兵一处复攻严州，至20日，清军提督罗大春负伤被迫撤离，太平军又一次攻克严州，由李世贤部将轮天义练业坤驻守。

同治元年（1862）,曾国藩上奏朝廷:“欲复杭省,必由徽州以攻严州,而后有进兵之路。现饬粮台筹拨饷糈、军火,并于玉山设立转运局,源源接济衢防兵勇。至进攻严州,则专赖左宗棠一军,必先扫清歙县、婺源之零股,攻克开化、遂安之坚城,乃能达于严郡。”朝廷准奏，令湘军著名将领左宗棠率清军由赣入浙围剿太平军，一路连克开化、衢州、兰溪、寿昌等地。5月间，练业坤驰援诸暨，严州交由原花旗军谭富部驻守，其兄谭星部驻守兰溪。至10月，太平军与曾国藩带领的湘军在天京（南京）雨花台激战，李世贤亲率七万精兵赴天京解围，太平军在浙西的军事实力由此受到极大地削弱。

严州是浙江西部的门户,西与安徽接壤，东、南、北三面分别是金华、衢州和杭州等重要城市。府城背靠乌龙山，面对三江口，易守难攻，作为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向有“严州不守，临安必危”之说。在笔者找到的法国传教士钱德明出版的书籍中，有一张乾隆七年（1742）的严州府鸟瞰图，图上的严州城掩映在群山环抱和三江围绕之中，独特的地理环境，占据此城的军事价值是不言而喻的。太平军以金华为据点，与严州互为犄角，遣谭富部万余人在严州重兵把守。左宗棠率军攻至龙游县城时，离城五里屯军，命部将魏喻义移屯淳安，伺机攻取严州。此时龙游、汤溪战事正紧，太平军并未把魏喻义的队伍放在眼里，因此未主动发兵阻截。魏喻义令部队每隔几日稍稍前移一次，每次前行十里或二十里就停下安营扎寨。约一月有余，部队已悄悄移至建德铜关，离严州城大约还有六十里远。

【乾隆年间严州城鸟瞰图】

魏喻义(1822—1902)，名璠,号质斋，又号质卿，湖南桂阳县城郊溪里魏家人，累官至甘肃宁夏兵备道，为晚清湘军名将。咸丰中，会党祸乱桂阳州，魏喻义组织州南乡团，结营自保，始创营勇，因其号质斋，故名曰“质字营”， 以军功升主簿。后数次以少胜多，设伏兵大败太平军将领翼王石达开，朝廷以知县归部选用，并加同知衔，后又升同知而擢知府,同治元年署严州知府，同治四年撰记《重修严子陵钓台碑记》。咸丰、同治间，质字营先隶属曾国藩，后归浙江巡抚左宗棠节制，入浙时，队伍已奉命扩编至2000人。其时质字营序列及主要军官为：

前营管带：蓝翎同知衔通判李昌彩；

左营管带：花翎游击衔都司黄占鳌；

中营管带：花翎游击衔都司魏光谟；

右营管带：花翎都司魏发沅；

后营管带：花翎参将衔游击许成化；

马队管带：花翎都司衔守备林德元、蓝翎守备魏光翰。

【《中兴将帅别传》中的魏喻义传略】

有关魏喻义统领的质字营攻占严州过程，在正史和野史中都可以找到许多的记载。

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太平天国大辞典》第668页上，有这么一段文字：“……太平军为保卫浙西根据地在严州(今建德)与湘军进行作战。1862年2月，左宗棠进犯浙江。同年底，左宗棠派知府魏喻义率众2000人进犯严州，令刘典力攻兰溪，以分严州之势。严州守将谭富严密设防，城外节节设卡，河中驻泊战船。1863年1月1日，湘军侦知谭富出城作战，乃先发制人，歼灭天地会先锋部队，谭富被迫督后队万余回城据守。”

其次，对比清代作者王闓运所著的《湘军志▪浙江篇第七》以及朱孔彰所著的《中兴将帅别传》卷二十五中册里，两者除个别遣词用字不同外，所述内容基本相同。《中兴将帅别传》相关内容是这样描述的：“严州城隔水，西山奇险，临渐江，山中饶良田民居。寇至，结屯相保，其魁曰林三，频拒战，寇讐之，因自结于官军，谍报相望。王女者，江山船船总也。江山船例以妇人应官役，虽嫁生子犹自名为女。王女主严州水繇，寇至亦役之，其船往来无讥禁，苦寇征求，又知其虚枵，欲引官军，十一月至铜关报：寇怒林三，夺其米舟，期明夜袭西山，城空可破，请具舟济师。林三亦请援。军士争奋愿往，乃报如约。于是王女迎官军船至数十，君选千人，自将以往。午夜，薄严州城。城上柝声断续，不设燎火，殊无战备。君令勇士梯西门以登，杀柝者而代之。遂斩门钥纳军，军入而讙，寇惊出搏战，守城者皆下，短兵相斫。然仓皇无斗志，少顷溃走。其攻西山者，以有备不能克，疾还城下，闻官军已入，哄然大奔，遂复严州。捷书闻，诸将皆惊愕。”

文章所述的攻占严州的大概过程，是说严州本地有两个人物投靠了清军，一为西山民团团总林三，一为江山船（也称九姓渔船）船总王女。林三由于数次与太平军作战，与清兵暗通款曲，太平军夺其粮船因而与之结下深仇，而且太平军计划不日派兵进剿林三的民团。此事被江山船上的王姓女子侦知，便在十一月直奔铜官密告魏喻义，并相约那日由王女率数十艘船由水路接应，载运部分清兵到严州，魏喻义自带千余清兵前往严州，欲乘城内兵力空虚，一举夺城。林三也派人向魏喻义求援，准备纠集四乡民团，全力对付太平军。清兵于当日午夜到达严州城下，由于魏喻义的质字营之前行事缜密，太平军未加防备，均已入梦，除了城头断断续续的打更声，也未设置火炬，城墙上一片漆黑。魏喻义命军士从西门登梯上城，杀死打更者，打开城门，清兵队伍一哄而入。太平军措手不及，于梦中惊醒仓促应战，短兵相接不久即溃败而走。攻打西山的太平军队伍，因民团早有准备而进剿无果，等到撤回严州城下时，城头已经是高悬清军质字营的旗帜了，1863年1月2日太平军最后一次失守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