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不如见一面

李红帆

　　潼关成为我行陕的第一站，完全是因为横空出世的潼关小子董宇辉，这孩子少见，才华横溢，情绪稳定，年纪轻轻就修得慈眉善目，目光如炬，看见他就会嘴角上扬。易中天说：“这个人真好，好到我觉得这一生忽然就有了寄托和希望，想看他娶妻生子、长命百岁、万事顺遂！”戴建业夸他：“你小子以后要被写进社会学史！”这小子，被成千上万的人宠爱，不分男女老少，不分职业贵贱，他以老灵魂入世，以“得天独厚者要替天行道”为准则，以“此行光明，亦复何言”为目的，以“知行合一”为日常。他年龄虽小故事且长（此处省略八千字），我太稀罕这孩子了，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看着心情舒展。走，上潼关，去“见”一面。

　　不见不知道，一见惊一跳，原来潼关如此重要。他位于陕豫晋三省交界之处，在黄河水由北向南与渭河汇聚后，急转弯近90度，转向东流去，潼关就在这个美丽的弯道上。此关是曹操为防关西兵乱所建，且取代了当时的函谷关，成为三秦进出的钥匙，入中原、进关中、到西域都得经此，成为历来兵家必争之地。潼关古渡桥两侧有历史墙，讲述着历代潼关之战，走在夹道，硝烟弥漫，先穿越到211年，见曹操与马超打得昏天黑地，曹胜，设立了潼关；到756年，唐将哥舒翰被迫与叛军安禄山开战，潼关沦陷，只见唐玄宗仓皇入蜀；880年，黄巢踏着满城黄金甲，从洛阳打进来，攻入了长安；到了元末，朱元璋攻破了潼关，安定了陕甘；1940年，但见黄河浪里灭日寇……。我步履沉重，蹒跚颔首走到桥头，一抬眼，山河依旧，感慨万分：“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

　　英雄复英雄，伟人代代出。秦灭六国，统一了中国，怀着对先秦的敬畏，着了一身黑去见那山那村那里人，秦人尚黑。村里静谧宁和，我漫无目的，遇上一村民肩扛锄头，身旁两小狗连跑带笑欢畅自由的跟着；几个妇女在村头唠嗑，装着若无其事上前搭讪，亲切感真实；与一帮游客在阡陌狭路相逢，互瞥一眼，心照不宣。宇辉说，爱出者爱返，所以，不打听不打扰，静静的来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宇辉还说，福往者福来，所以，不生事不生非，只留下祝福。祝秦人后裔平福喜乐健康顺遂国泰民安！

　　先去潼关博物馆吧，博物馆如一通无形的空间道，古往今来，互通有为，走在陌路，似乎与古人并肩看风景，也好像与先人在齐肩逛市井，甚至在硝烟中寻找往世的自己，远古不远，近墨不近，思古鉴今，行走何惧。当再度回到当下时，所见的，已不仅仅是所见的了。童关博物馆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它的观景台，近可俯瞰古城楼下车水马龙，远可眺望黄河之水天上而来。（博物馆内容另做专篇分享）

　　站在观景台，是有些震撼的，城楼仿佛独立于黄河之上，苍穹霄汉，气势如虹，虽然天阴沉得快要下雨的样子，远近都不清晰，依然冲动的想飞过去，想站在层楼，站在层楼，站在黄河之上，任凭风吹雨打。风雨说来就来，从头浇到脚，视线更加模糊，分不清天上还是人间，河水还是雨水，我是谁？等到雨停，着急忙慌赶到城门时，早已人去楼空，将军锁示威。我的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呢？哦哦，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潼关城门有六个，各显其威，而城里的景况令人唏嘘，五味杂陈。古城原址始建唐朝天授二年，在五十年代修建三门峡大坝时被迫消失，这里是新址，与旧址相距十来公里，却有天壤之别。旧城的烟火气浓郁，而新城却极为萧条，虽然旧址的城砖楼砖大都搬过来垒砌院墙，埋进房基，但魂魄已去，徒有新衣。寻不到人气也寻不到开门的店，想到了成都的龙潭水乡，怅然若失，悻悻而去。

　　新城不古，近在咫尺的水坡巷却古迹斑斑。这是明清时期的老民居，巷子不长，被夹在两山之间，是一段V字型的大斜坡，房子顺坡而建，由低到高。由于是坡道，水过无痕，亦无患，保存至今。不过，当年修建三峡大坝时，也险遭抛弃，是老人们迟迟不肯迁徙，加之被淹的境遇始终没有来临（专家估高错误），她就这样被留下了。老屋大多残缺破败，透过带锁的门缝看过去，院内残垣断壁，破败不堪，唯有旧锁提醒此处有户籍，有的门框还留着新鲜的挽联。巷子很宁静，很多时候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巷口有老人轮流坐庄“把守”，狗子趴在路当中，像一条“拦路虎”，画面却极为慵懒闲适。

　　脚下的石子无言，每一颗却又在细数流年。这颗凌空横卧老态龙钟的古槐，像极了佝偻着腰的谦逊智者，守护这里，笑看人情冷暖。相传是乾隆当年驻足在这里，对沈家庭院的雅致颇为赞赏，沈家为纪念便移来此槐树由乾隆亲植，所以，又称龙槐。我一边用手摩挲着龙槐老腰，一边听老人说，古槐地下还有好几米，这只是露出来的一个树枝；以前她很挺拔，在抗日战争中被炮火击折了腰；水坡巷原名很残酷，当年李自成攻潼关在巷内几经麓战，兵士血流成河取名血泊巷，被后人摒弃后更名。如此宁静诗意的水坡巷，地下却充斥着血腥味，历史何尝不如此！由衷的感恩生在国泰民安时。

　　低头穿过龙槐，看见前面那个小房子了么？里面供奉着水神，还有一口唐井，古井不大，闭眼目睹兴替交错的人间轮回。传当年乾隆微服私访到此，饮井水解渴后，龙颜大悦，连声赞“真乃灵水也，清冽甘甜。”从此，成为龙井。如今的人们早已进入自来水时代，不再靠此井取水，但依然有不少老人就喜欢喝这口古井的水，觉得这井水泡出来的茶才香。我信。所以，井水依然活着，由井盖护卫，不得亵渎，我也只好咽咽唾沫，望井兴叹。

　　在巷子里独自溜达自拍时，一个住在此巷的汉子骑着电摩回家，正巧遇见，他便主动热情的帮我拍照录频，还蛮有趣的给我做示范动作。奇怪得很，平日里戒备心严的我却毫不犹豫的把手机给了陌生人，还转身，把背影给他人，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实诚。谢谢潼关汉子，谢谢水坡巷，此巷有我，视频为证。哈哈。

　　潼关是古代重要关隘，所以，有十二连城烽火台遗址，但天公不作美，风雨造怯，便放弃了去禁沟登楼观墩，不过，刚到潼关时，就见识了一个烽火墩台，高耸入云，台下有洞穴，是当时守台人的生活供需，望着岌岌可危的烽火台，就想到了周幽王，为博褒姒一乐，拿国土开玩笑，墩台上挂满了千年征战兴衰成败的史录。烽火台年代有争议，但不管是汉魏还是唐宋，或者是明清，不管是三千年还是三百年，又如何？统统都被历史碾轧成粉。唯有望台祈祷：天下太平，世界安稳。也希望自己在盛世里轮回，可再来此，与己重逢。

　　潼关有个制高点，在岳渎公园，岳为名山，渎指圣水，这里是成语岳渎相望的出处。我是天晴赶早去的，在亭台顶层，视觉阔绰，遇当地老汉坐亭纳凉，见我激动的小样儿，主动承担潼关宣传员，可惜方言实难听懂，根据手势比划依稀猜出几个词，日出，那里，短暂，美得很。我激动得有点失态，竟然口出狂言想看黄河十八弯！被他们笑话。万里黄河十八弯，最美一弯在潼关。我看到了黄河蜿蜒之美，也见证了华山延绵之壮，情绪上来，打油诗上头：凭栏眺岳渎，思古抚今续，岳渎相望千古道，山河表里潼关路。（五岳所指：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泗渎：长江、黄河、淮河、济水。）

　　黄河景区本在计划中，却因风雨受阻，雨色把一切都变得朦胧，远处的公路桥、铁路桥若隐若现，想看夕阳西下时的霞光满天，想坐船游画廊的惬意，想高声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人间事常，难遂意愿，留点遗憾，下次再见。车行黄河边，见一群青年，在岸边就着雨水，推杯换盏，被他们的恣意畅快感染，赶紧摇下车窗，任风雨落进车里，好想停车靠边，上前讨一杯闲酒，或者干脆加入。烟火最抚凡人心。

　　潼关人才辈出，东汉杰出的教育家、思想家、政治家杨震在此，杨震的四知故事流芳百世：“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这是清官的最高写照，令人佩服到五体投地。他为人正直令奸臣胆寒，他整肃朝纲遭昏君忌恨，最终被罢官免职，以死铭志，警醒朝野。前往途中大雨哗哗，没能阻挡我的敬畏之行，虔诚之心，冒雨绕墓三圈，向这位异于常人的高洁魂魄，深深的三鞠躬。（博物馆另篇分享）

　　潼关相见到尾声，下一站是山西运城，潼关与芮城一河之隔，凌空有一座跨河大桥，犹如一根红线连接着秦晋之好。天晴时，夕阳西下，霞光笼罩秦晋大地，似一个盖着红头纱的新娘，浪漫至极。这一次，我错过了天晴。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冒雨前行，在风陵渡黄河大桥上减速缓行，即是对潼关的不舍，也是对风陵渡的期待。“风陵渡上初相遇，一见杨过误终身。”风陵渡，我来了。

　　最后，潼关肉夹馍必须出场。川人的嘴太挑剔，川人的胃也小气，很难被刺激出大食欲，千挑万选刘超店。据说潼关肉夹馍起源于初唐，当年李世民为秦王时，骑马打天下，路过潼关下马品馍，连赞“妙、妙、妙”。皇上都说妙，俺的嘴比皇上刁？队友调侃，不就是咱们成都的卤肉夹锅盔嘛！老实说，卤肉淡而有味，肥而不腻，很适合我的口味，馍是我吃过最好的，酥脆松软，一口一个掉渣。结论：比过成都锅盔夹卤肉，但仅限于此店，后面再吃，远不及他。肉夹馍的绝配是鸭片汤，来自清慈禧挟光绪逃奔西安路经潼关时的不择食留下的名汤，看来慈禧没到过四川？这汤有点咸，味道很一般，一嘴馍一口汤，不一会儿面食在肚子里发酵，汤给剩下了一半。

结束语：

再见，潼关！因为认识董宇辉而爱上了你，他身上带着你们老秦人的气质：务实、包容、豪爽、敦厚、孝道、隐忍、敏捷、果断、讲信义、守正出奇、忠义仁勇……，潼关绝对是块风水宝地，我来过了，也沐浴过了，带着秦人的山水继续浪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