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兄济生印记（1980-2024）

乐羊羊

目 录

一、生前光影

二、告别送行

三、追忆缅怀

一、生前光影

2023.2.10为《光影集》作序

1984应老师之约为毕业纪念册作序

1980-1984杭大中文系同窗不同班

毕业后相聚不分班

三班

四班

济生兄最后一次参加同学会

2023.2.4参观德寿宫

历次相聚

1986.4.20花港、石屋洞

1987.5.10植物园

1991年灵隐

2014.12.30柳浪闻莺-毕业30周年

2017.11.25杭州画院

参与活动表1

参与活动表2

二、告别送行

全生、月亭

持真、红鸣

郎红、欣黎

冯扬、都力军

庆林、国方、树范

林平、建中

逸民、天吟

全生半月前收到济生来信告知病情

今济生至友来电告知济生已过头七

月亭、鲁震

定翔、加平

庆义、智源

智源、定祥

建华

永平、建明

三、追忆缅怀

定祥文1《师友四十载》

红鸿、林平

红鸣

红鸣

欣黎、天吟

定祥文2（登五云山）

定祥文3（登山毕人作一诗）

三班长月亭-两“序”肯定是济生写就

四班长宝根-济生的文章极具文采

定祥文4（在家象老鸟）

定祥文5 “同学之谊连结家庭”

红鸣

定祥文6 （常州共事同寝）

红鸣 庆林 庆义 定祥

定祥文7 （在常烞朝夕相处）

红鸣

为平

持真

定祥文8 （结伴行走常州青果巷）

定祥

定祥文 9 （与沈兄去红梅公园等地）

定祥文10 （“他是哥！”）

林平 晨钟 定祥

红鸣 定祥

国方 定祥

庆义 定祥

郎虹

森钟

定祥文11

　　济生酷爱“沙蟹”、搓麻，赌技高超，堪称“赌棍”。他说：“赌桌上最见人品”。在杭州时，他与五洋公司一位温州老板玩，一把赢过13万。他的胜率多在百分之六、七十。但他很有节制，从不胡来。

在常州，常在一起玩的是扬州和镇江分公司的经理于青、王纯平，还有于青的朋友姜军，有时还有老板万晓春。有次还去姜军家玩过，他爸，一个灯具厂老板也参加。打上六、七个小时，个人输赢通常在一、二千。知道挣钱不易，所以沈兄对叫牌的金额作了限制。每次打牌，无论输赢，大家都是谈笑风生，从未有脸红脖子粗，拍桌打板凳的情况。

这种牌局道常一周一、二次。所以玩到一起，成为朋友，除了佩服沈总的管理水平，言谈机智、学识渊得外。有两件事，让大家印象深刻。一是银蛇原有位员工，离开后自立门户。仗着过去与万老板有点渊源.。一直来公司进货。但拖款不付。时间一久，万晓春头痛不已，店里员工怨声不断。但这小子背后有帮社会混混帮衬，无奈其何！

沈总和我一起接手后，规定不付货款就不予供货。其人来店进货，碰了两次钉子后，纠集数名混混，开着摩托猛冲，把临街店面的玻璃橱窗撞出半人高、五、六十公分宽的大洞。叫嚣给“杭州人好看”！当时，几个店员吓得不轻，上下气氛紧张。沈兄立马去广化桥派出所报警。但派出所指导员爱搭不理，借口推托。沈兄当即强硬指出：我们是你辖区内的商户，警方有责任保护！请你把刚才所说（推托）的话记彔在案。此后，如果银蛇公司的人员出了事，财产有毁损。我会找你的上级理论！指导员一看碰上硬茬子了，立马变脸。称：我们尽快处理。处理结果会向你领导汇报云云。结果，那小子被警蔡连夜拘留。写悔过书，道歉、认赔。请人把店面修好。此后再不敢来滋扰。

另一件事，是镇江王纯平，数年前发货给扬中县一家公司，货款一直要不回来。而且他也没了相关凭证。打电话去，对方口头上认。但就是不给钱。王纯平于是求助沈总，看能不能追回这3万多货款。沈总答应帮忙。叫上我，一起去了扬中。他让我呆在旅馆等。带几件夏天的換洗衣服。独自去了该公司。找到对方负责人，叭叭叭一顿谴责，口气严厉不容置嶷。他口才好，反应快。把对方说得理屈词穷。然后甩出两个条件，给銭或退货。并威胁道：我把換洗衣服都带来了。如不解决，就住.在你公司了！不到一下午，他兴高彩烈地归来。告诉我经过。又得意地给我看对方领导签字的欠条。听过他描述，我不由大笑。想不到他还能满地打滾，玩泼皮无赖那一套？他也哈哈大笑。回到公司，叫来王纯平，把欠条给他。王喜出望外。感激之余要表示表示。被沈兄一口回绝了。并说公司帮分公司解决困难是应当的。

我俩在公司，从不乱花公款。沈兄说公司给我们俩除工资外，还有吃、住等。开支也很可观。公司挣钱也不容易！有时我俩私聊，说，幸亏我俩不是坏人，要不然，我俩一个大量进货，一个签字付款。暗中吃回扣。那公司很快就会搞垮。但我们不会干这种事，毕竟我们都是党员噢！老板和老板一家对我们的工作看在眼里。不光沈总，我在日常管理外，进货出货，我都会去帮忙装、卸。还帮公司与常州第五棉纺厂打赢一场官司。在我俩之前，他们也请过几个人。最终都是闹得不可开交。一拍两散。所以，对我们很是敬重。公司上下，相处融洽。工作之余，打牌赢了钱，沈兄总叫上大家喝早茶，或上饭店嘬一顿，由他付账。付了账，他又叫撞天屈，说这么吃，他要破产了。沈兄聪慧过人，精于世故，但与人为善，从容遊走在各色人等之中。复杂的事，他能处理得简洁稳当。他曾赴上海分公司，几经谈判，从对公司阳奉阴违、意图自立的老板表弟处收回管理权。交由万晓春自行掌管。还成功调解老板婚外情引起的家庭矛盾。他外柔内刚，谦和诚意。有心助人，无意趋附。他有个“老狐狸”的绰号，是扬州分公司于青起的。小个子于青聪明伶利，一脸滑头，自诩甚高。但对沈总五体投地。有次与沈兄二人玩“沙蟹”，不到半小时，把随身的钱输个干净，他大呼小叫，称沈兄“比抢银行还快”。自那以后，背地里叫沈兄老狐狸。后来大家当面叫，我更加上“白毛”两个字。沈兄不以为忤，欣然接纳。他知道这称呼背后的意涵！我有一挚友，老高三学霸，当年曾来常州看我。恰我不在，沈兄接待。一番交谈，深为叹服！称沈兄“老江湖”。后在我儿婚宴上相见。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红鸣

定祥文12

　　沈兄一表人材，有女人缘，包括老板的二姨子和大姐，对他深有好感。但他自有红颜。因他处置得当，不逾矩。日后两个家庭反成了亲密朋友。始终友好互助。

但当时在常州，此事仅我知晓。我拿他取笑，称某日银蛇公可忽.然喧哗，桌椅板凳乱飞，玻璃四碎﹍…，原来是沈妻豋门问罪！他大笑，反和我一起编故事：“某日杭州报刋新闻，塘河新村一沈姓中年昘子被从楼上扔下，浑身血肉模糊云云”。说笑之间光阴迅疾，一年将滿。

一天，沈兄忽然告我，自己要回杭州了。因岳母赴美探亲半年，月珍为厂长开车，贝贝无人照管，成绩滑至二三十分。他忧心仲仲，道：我只此一子，若被人引诱轧坏道，此生岂不毁了？所以决意归去。希望我留在公司，而万晓春也希望我留下。我当即道：我儿亦幼小，我们同进退。遂向万家表明去意。万家挽留不住只，好答应。并赠我二人厚礼。

94年元旦，万晓春陪同我们一众七、八人，包括王纯平的姐夫，一同游溧阳天目湖。品尝闻名遐迩的“沙河鱼头”。为我们做这道名菜的是宾馆副总。他曾带上天目湖特有的大鲢鱼、湖水和各色配料，赴南京亲手为邓小平做这道菜。82年，曾有75国使节在此品尝，交口赞誉！砂锅端上，热气蒸腾，鲜香四溢，汤乳白、配以香菜、嫩芦之类，肉鲜嫩细滑、肥而不腻。一众馋涎四流。食毕，不过瘾，晚餐又点。付账自然是沈济生。当晚，大家通宵玩牌，我与沈兄大胜，心情愉悦。次日下午，从常州返杭。沈妻来接，沈兄坐她的车，万晓春亲自驾车送我。

常州行程圆满结束。是年，公司获利丰厚，达百万。

归来多年，万晓春、于青、姜军等仍保持友谊。数次来杭看望我们。

回杭后，沈兄与我曾联手开店。但不久，因杭州创国家卫生城市，任务繁重。我被单位召回，主全市健康教育。杜某因贪下狱。沈兄亦返公司。此后数十年，沈兄与我交往频仍。与红鸣、欣黎诸兄亦友情绵长。时时相聚。直到他最后离去。他生前曾言，算命先生道他只能活到61岁。我们笑他作。而今他年近8旬。但对我们而言，他还是走得太早太快！我与他有同学谊、君子交、兄弟情。我此生得其教益多多。但亦有意见不合之时。在常州，遇争执，有时我便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最后，他蔼然一笑，称我“牛”。我知道，他让着我！又有，他悉心教我牌技，“大不可小算，要积小胜为大胜。不能意气用事”云云。我偏不听。他无奈，笑道：“牛”！于是，这称呼便在朋友中传开。岁月悠悠，斯人驾鹤。从此再无牛狐戏谑，无觅如兄温情！我惟心香一瓣以祭，魂梦相系而己！呜呼，痛哉沈兄！

智源 林平 郎虹 定祥

持真

朋友圈

持真

益民、林平、红鸣

月亭、国方

定祥、郎虹、庆林

智源、全生、永平

为平

庆林

持真

定祥 红鸣 宝根 欣黎 永平

持真

国方 持真

建明 建华

永平

全生 定祥

红鸣

郎虹 月亭

红鸣 郎虹

宝根

宝根

持真

济生兄一路走好

师友四十载、兰陵同甘苦

——忆沈兄济生

一

申辰大暑隔日，炎夏之晚，惊闻沈兄济生西行，心潮难平久久！

沈兄与我相知相交四十载，亦师亦友，关心体贴有如长兄。月前通话，笑语朗朗，称乌镇归来择日聚。笑声犹在，竟遽而仙去。扼腕痛惜，怅然神伤不已。

我与沈兄相交于杭大夜大。其时，我在龙驹坞杭州药物试验场当医生。沈兄在梅花碑杭州光学测绘仪器厂任调度。与红鸣是同事、同学，又是好友。

济生工作繁忙，又有家室，几乎不来听课。那年月，我们好不容易进杭州大学（夜大）学习，任教的老师均为中文系骨干，如余荩、蔡良骧、吴熊和、蔡义江、张黛芬等。大家学习如饥似渴。

沈兄乃老高三、学霸一类。上山下乡在黑龙江香兰农场。返城后任过中学代课老师。学养不同一般。但毕竟中文系四年二十二门课，还耍考试。过关也非易事。为在学习上相互借鉴，同时帮助沈兄，红鸣出面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包括沈兄、高欣黎、周为群，还有我。实际上，沈兄来得也少，每逢考前，由红鸣将我们的笔记带给沈兄一阅。他却回回考试过关，且成绩不差。

我们属四班，组长章智源对组员沈济生长年缺课甚是不满。但还算包容。那时大课堂，三、四班一处上课，人多也不像中小学般点名。故四年里，沈兄得以蒙混过关，正常毕业。

84年5月某日，临近毕业。学习小组在沈兄提议下，从云栖豋五云山，过十里琅珰岭，从灵隐下山，行走至西泠桥畔，乘车回家。行程一日。我妻其时已怀孕数月，亦同行。是日，阳光明艳，天蓝云白。一行人笑语欢声，从云栖石牌坊入，过”洗心亭”，一路前行。道两边皆为高高的毛竹林，间有参天古木。晨雾弥漫林间，阳光如金雨穿下，闪烁明灭。清风徐来，好不愜意。自疗养院后不远，在亭中少歇。而后逐级上山。途中，听得空谷传音，叮叮有声。乃修路民工锤击凿石。谁知登临大半，为群兄忽然失惊，原束挎包拉在山下亭中。于是众人暂歇，我陪为群下山寻包。二人快步如奔，到得亭中。幸好挎包尚在。拿回包又急急上山，赶到会会处。此时，周兄脸色发白，喘息无力状。于是横臥石阶歇息。一众为之庆幸之余，耐心等周兄缓过劲来。然后继续登顶。临近中午，远远望见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后边是房舍。沈兄言“到了，到了”。他先前曾来过山上，熟知情况。银杏为1500年之古木，房舍为始建于北宋的真际院遗存。叩开院门，有一五十余岁老者，矮个缁衣。见我们一群，热情地泡上野茶。屋内光线偏暗，有桌凳、柴火灶，后院有井。众人借此午餐和歇息。

五云山高300余米，处钱塘江与西湖之间，连十里琅珰，过龙井狮峰可达天竺、灵隐。从真际寺院出来，走向古道石径。途中佇足远眺，一面江流浩浩，云水相接。另一面湖山青青，水平如镜。山风拂面，心旷神怡。古道长长，众人兴致高昂，竟不觉疲倦。行至日色偏西，下得山下来，一气走到西泠桥畔草地，逗留观景。随后星散回家。出游前，沈兄约定：游毕各人作诗一首，以记。归来我即凑作五言曰：徐行梵境里，日色染篁林。拽雾旷原谧，凿璞空谷吟。五峰抱宇殿，一水浴云衾。毋需南宮笔，江天自在心。诗成，呈于沈兄。幸蒙首肯，不免欣然。各人皆依约作诗，由沈兄统一打印。后统一粘贴在各人毕业册上。惜我去年底搬家，一时不知收藏何处。无法将诸兄大作陈列。

毕业之际，沈兄承老师之约，作文记载同窗岁月。以为毕业册序。短短文言，行云流水。年华风霜，学业苦辛，学友情谊一一道出。文字简洁、俊逸精当。一时师生惊叹，传为佳话。

二

毕业之后，学习小组诸兄往来不断，时有相.聚。

当年沈兄住井亭桥平原里。后搬至塘河新村，90年代中，又迁居朝晖六区、再后又去滨江长岛之春小区。最终落脚南山路中国美院教工宿舍。那地方在潘天寿纪念馆南，巷底。隔墙就是杭州孔庙。

沈兄妻张月珍，与沈兄同厂，姣好活泼，为人热情。对沈兄崇拜有加，大胆追求，终成眷属。夫妻情深意笃，互称“宝儿”。育一子，小名“贝贝”。

平原里时，沈兄居岳母家。贝贝日间由岳母照管。张家兄弟姐妹七、八个，亲友众多。沈兄在家人亲友中甚有威信，遇事大多征询其意见，以为定夺。沈兄教子甚严，贝贝见父总是怯怯地。济生对家人呵护细心。老岳母跟随照拂沈家多年，沈兄对其孝敬如子。

沈兄烧得一手好菜，时常下厨为家人作美味，以供享用。一次去塘河新村，敲开门，沈兄身着围裙，张开双臂，笑吟吟地站着。道：“我当是家人回来了。他们每次回来，我就像只老鸟一样，飞出来接他们”。众人闻言大笑，称其确像老鸟。

在平原里时，我和红鸣聚时会带孩子。济生总让贝贝带弟弟们到弄堂里玩。方便聊天。贝贝心有不甘，但依然默默遵从父命。

同学之谊连结家庭。80年代中，在红鸣家聚，地点在今武林银泰后平房内。红鸣儿子和犬子，两个一岁左右的娃，并排躺床上。沈兄和大家谈笑风生。此后又你来我往，携娃同游洪春桥、灵峰等地

三

93年初，一日，济生突来单位找我。告之他将去常州一私营公司工作，约我同行。我85年已调杭州市卫生防疫站办公室工作，任副主任职。济生离光测厂后，在杭州西子立体镜当过一阵厂长。此时已任职市一运输公司副总经理。下辖17个分公司，万余人。他办公室在武林路靠教场路。我在武林路孝丰路口，相距三百多米。时下海潮兴，政策鼓励。加之苏联、东欧解体，党政机关人员纷纷失业之影响。多有公务机关人员离职或留职停薪“下海”。济生拟去的公司，叫银蛇装饰公可，搞布艺软装，规模在常州民营业中列第四。请济生去任总经理，全面掌管。此系济生一金姓表妹牵线。盖因这家公司发展太快，管理跟不上。又因家族矛看，年轻的老板焦头烂额。于是索性外聘人才。恰济生表妹在其公司任职，在杭州为公司组织货源，深受器重。表妹对“济生哥”佩服有加，借机推荐。老板请沈兄面谈后，决定将公司的运营管理交付之。沈兄约我，是知我能干点实事。许我任总经理助理兼业务经理。并让我先往常州考察。我赴常州后，见老板万晓春年轻、忠厚，笑起来有些腼腆。他大姐万明珠是会计，温良和善。妻胡鹤萍也本份。又知公司在常州有批发、零售业务、一家中外合资企业、上海、苏州、无锡、扬州、镇冮五家分公司，还有20亩土地，市区又与人合办一家酒楼。确有规模。且所允收入，是现有收入的八、九倍，诱惑足够。与妻商量后，便拟应沈兄之约。

岂知单位领导知我要留职停薪下海，一时急眼。说：“班子领导刚开过会，要升你的职。你怎么可以”？盖因早先一把手找谈话，要我任职杭州市食品卫生所所长。掌管全市食品行业（包括食品产、销企业，宾馆、饭店，单位食堂等）的监督执法。我因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且生性有些不合，故婉拒了。此次我又耍留停薪，领导颇有疑惑。我道：1、既然都市场经济了，我想了解体验一下。2、我想改善一下收入，别以后儿子上大学，我交不起学费（当时月入200多。大学尚不收费。我出去后半年大学就全面收费了）。3、我干办公室八年，想换个环境。领导见我说得在理，便同意。但嘱暂勿声张，容她另择人选。3月，我赴常州践约。但以病事假为由。一个月后回单位正式办了“留职停薪”手续。从不请假的我，忽然病假。以至有同事拟来探视，但被领导劝阻。沈兄赴常州亦是以心脏有恙，请的病假。后来听说，他与总经理杜某不合，便韬光养晦暂作他计。常州古名延陵、毗陵、兰陵。又有龙城之称。隋开皇九年（589年）改名常州。乃历史名城，苏南富庶之地。经济发达，多纺织业。戚墅堰有名闻全国机车车辆厂。银蛇装饰有限公司地处广化街，靠近广化桥。公司面街有一门店，约三、四十平方，销售窗帘、床罩、沙发罩等各种装饰材料，配件，款式繁多。服务家庭软装，包括上门按装。还承接酒店、宾馆和单位办公、会议场所的工程项目。公司楼上是办公场所。外间是会计，里间是我与沈兄办公处。穿过马路，走数十步，有一民居，面街是职工食堂和厨房，内厅放方桌和凳子，是我和沈兄.用餐地方。还隔出卫生间，里面放有洗衣机。最后是我俩的卧室，两床对面，床头靠壁是书桌，凳子。除照明灯外，还有台灯。陈设简单、干浄。前后有门通内厅和背街石板僻巷。广化桥边有公司仓库，堆放装饰材料。公司有卡车、司机。每隔些日子就根据需求，运货发往各分公司。又从杭州、武进等各货源地进货。

在常州一年，与沈朝夕相处，亲如手足！沈兄说过，“聪明人是把复杂的事简单化，笨人是把简单的事复杂化”！简要精辟地指出处事之道。他在管理上厘清公司和分公司的职责和权利。放权给各分公司自行管理。规定货源统一从公司进，每年上交核定的利润即可。余多利润归分公司。这样分公司高兴，积极性高漲。也免去公司老去查账，核库存。底下千方百计瞞报收益，做假账。上下关系也得以融洽。同时要求公司规范管理，统一财务账务账册。未经批准，连老板也不能随意开支。所以，老板万晓春公出报销，也交由沈兄签字。如此一来，权责明晰，公司这边就少了许多事。日常业务，货源采购，进出配送等由我操办。他老兄看看报表、签签字、翻翻报纸，接几个电话。没有太多的事。整日里口叼烟卷，吞云吐雾。或望着天花板、或沉思、或与我闲扯几句。有时也去会计室，与万会计逗逗趣。他恪守劳动纪律，准时上下班。晚饭时，他会拉我陪他小酌，喝几杯甜味的黑杜酒。我不善饮，只能勉強喝一杯，慢慢陪他。菜是厨师烧好的。一般是四、五个。沈兄食量不太，爱吃带籽河虾。两人谈天说地，细酌慢饮。这是快乐时刻。餐毕回房小坐，他靠在床上抽几根烟，有时翻几页书。就洗洗睡觉。一般都在6、7点。我笑他怎么跟个农民似地。他不以为意，说自己吃得不多，爱吃腐乳之类。没事早睡有益。也是习惯。而我则在灯下看看书，磨蹭到十一、二点。此时他早酣声四起去了爪洼国。但夏晚天热，我俩会打开后门，坐在小巷，扯闲篇、聊见闻，直到夜凉。

四

我与沈兄每月分别回杭轮休。在常州的休息日，便结伴出游。访胜迹、逛书店、走运河。最早访青果巷。此巷为“江南名士第一巷”，建于明万历的1581年，原为运河边果品集散地。谓“千果巷”。这条东西400米，南北200米的巷子，数百年来走出百余科举高中的进士和大批近现代名人。明儒学大师、文学名家、嘉靖抗倭英雄唐顺之（号荊川）、清一品大臣、洋务实业家盛宣怀、《官场现形记》作者李伯元、中国语言学之父、清华国学四导师之一的赵元任、中共早期领袖、常州三杰中的二杰瞿秋白、张太雷（另一位是恽代英）、“七君子”中惟一女性史良（新中国首位司法部长）、还有纺织巨子刘国均、美术教育家刘海粟、戏剧家吴祖光等皆出此地或关联紧密。所谓“一条青果巷、半部常州史”。济生熟知历史和掌故。行走间娓娓道来，令我受益匪浅。我与沈兄还数次前去红梅公园。其内东南临运河有舣舟亭，与东坡相关。始建于南宋，几次复建。此亭乃84年重建。重檐飞甍，雕梁斗拱。东有厅堂、西侧土山凉亭，南为假山和乾隆碑廊。苏东坡任杭州通判期间，熙宁六年（1073年），被派往润州赈灾，船过此处，恰是除夕之夜。东坡不愿豋岸惊扰地方。系舟岸边，夜宿荒郊。有诗《除夕夜宿常州城外》“行歌野哭两堪悲，远火低星渐向微。病眼不眠非守岁，乡音无伴苦思归。重衾脚冷知霜重，新沐头轻感发稀。多谢残灯不嫌客，孤舟一夜许相依”。东坡1101年8月24日病歿于常州孙氏宅院（后称藤花旧馆）。在此度过生命最后的43天。他生前10余次过往常州，且置田产、房舍。遗有诗词数十，文百篇。来此追寻先贤遗迹，是我们心向往之。此外，我俩还游历天宁禅寺，运河御码头，漫步篦箕巷（为宫廷和百姓制作梳篦之地）。还借赴镇冮、扬州公干之际。游金山、焦山、北固亭、昭明太子读书的南山。又泛舟瘦西湖，拾级五亭桥。信步平山堂，遥念王安石。夏日，还抽空去了安徽当涂，看望我姐外，寻迹李白。豋采石矶，望长江天门中开，吊青山李白墓，抚膺慨叹！步屐所及，心意相道！

　　在常州，我们除出游外，也爱逛书店。我先后买的书，堆起来有半立方。沈兄极少买。但总“抢”我的书看。一回宿舍，他伸手就把书抓去，说“我看看”，就埋头专心，先睹为快了。但他阅读速度快，看完了就给我。

我俩常去附近一家浴室洗澡。常州的洗澡业一问繁荣，服务也好。洗完澡，躺在靠背软椅上，盖条毛巾毨，叫上茶点，悠然休憇、聊天。不少人也借此场合谈谈生意。有一次，看到一五十余岁的老僧进来。沈兄一眼认出是天宁禈师的当家和尚。天宁寺是大寺，香火旺、游客多。富庙富和尚。我们几次去，见到有僧人腕上亮晶晶的手表。院里停着漂亮的轿车。可见僧人也与时俱进了。

沈兄喜欢搓背，每次叫搓澡工。我不爱人碰我，就自己洗。有回，沈兄动员我不成。不由分说叫来搓澡工，非让我试试。我只好同意。搓澡工乃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强壮有力。拿条湿毛巾，绞干，往右手掌套上，手腕处收紧翻转。然后从脸到脚、正面、背面、侧背，慢慢细细地搓。搓毕，全身舒暢，说不出地轻松。自此，沈兄老拿此事逗乐。朋友相聚，他常提这一节。说我“破了身”。又说我那以后，次次主动要求搓澡。反正他沈济生掏钱云云。每说到此，各自拊掌大笑，席间也是哄笑一片。

有次洗澡毕，穿过街巷回宿舍。小巷转弯处，忽闻烤薯香味，沈兄掏钱买了一只大红薯，细心掰开，大半给我。看我的目光，温和如长兄。道：“谁知我俩今天会在这里分红薯？有一天回想起来，一定很美好”！

俩人回到宿舍，他将俩人换下的衣服拿去洗衣机里洗了。这是他定的规矩，理由是：我没他洗得干浄。所以，在常州，所有洗衣、晾晒、收叠的活，他一手包了。而且我俩外出，买什么吃的。他坚持不让我掏钱。因为他大我小，他是哥！（写到此景此情，禁不住泫然泪下，不能自已）。

济生酷爱“沙蟹”、搓麻，赌技高超，堪称“赌棍”。他说：“赌桌上最见人品”。在杭州时，他与五洋公司一位温州老板玩，一把赢过13万。他的胜率多在百分之六、七十。但他很有节制，从不胡来。在常州，常在一起玩的是扬州和镇江分公司的经理于青、王纯平，还有于青的朋友姜军，有时还有老板万晓春。有次还去姜军家玩过，他爸，一个灯具厂老板也参加。打上六、七个小时，个人输赢通常在一、二千。知道挣钱不易，所以沈兄对叫牌的金额作了限制。每次打牌，无论输赢，大家都是谈笑风生，从未有脸红脖子粗，拍桌打板凳的情况。这种牌局道常一周一、二次。所以玩到一起，成为朋友，除了佩服沈总的管理水平，言谈机智、学识渊得外。有两件事，让大家印象深刻。一是银蛇原有位员工，离开后自立门户。仗着过去与万老板有点渊源.。一直来公司进货。但拖款不付。时间一久，万晓春头痛不已，店里员工怨声不断。但这小子背后有帮社会混混帮衬，无奈其何！沈总和我一起接手后，规定不付货款就不予供货。其人来店进货，碰了两次钉子后，纠集数名混混，开着摩托猛冲，把临街店面的玻璃橱窗撞出半人高、五、六十公分宽的大洞。叫嚣给“杭州人好看”！当时，几个店员吓得不轻，上下气氛紧张。沈兄立马去广化桥派出所报警。但派出所指导员爱搭不理，借口推托。沈兄当即强硬指出：我们是你辖区内的商户，警方有责任保护！请你把刚才所说（推托）的话记彔在案。此后，如果银蛇公司的人员出了事，财产有毁损。我会找你的上级理论！指导员一看碰上硬茬子了，立马变脸。称：我们尽快处理。处理结果会向你领导汇报云云。结果，那小子被警蔡连夜拘留。写悔过书，道歉、认赔。请人把店面修好。此后再不敢来滋扰。另一件事，是镇江王纯平，数年前发货给扬中县一家公司，货款一直要不回来。而且他也没了相关凭证。打电话去，对方口头上认。但就是不给钱。王纯平于是求助沈总，看能不能追回这3万多货款。沈总答应帮忙。叫上我，一起去了扬中。他让我呆在旅馆等。带几件夏天的換洗衣服。独自去了该公司。找到对方负责人，叭叭叭一顿谴责，口气严厉不容置嶷。他口才好，反应快。把对方说得理屈词穷。然后甩出两个条件，给銭或退货。并威胁道：我把換洗衣服都带来了。如不解决，就住.在你公司了！不到一下午，他兴高彩烈地归来。告诉我经过。又得意地给我看对方领导签字的欠条。听过他描述，我不由大笑。想不到他还能满地打滾，玩泼皮无赖那一套？他也哈哈大笑。回到公司，叫来王纯平，把欠条给他。王喜出望外。感激之余要表示表示。被沈兄一口回绝了。并说公司帮分公司解决困难是应当的。

我俩在公司，从不乱花公款。沈兄说公司给我们俩除工资外，还有吃、住等。开支也很可观。公司挣钱也不容易！有时我俩私聊，说，幸亏我俩不是坏人，要不然，我俩一个大量进货，一个签字付款。暗中吃回扣。那公司很快就会搞垮。但我们不会干这种事，毕竟我们都是党员噢！老板和老板一家对我们的工作看在眼里。不光沈总，我在日常管理外，进货出货，我都会去帮忙装、卸。还帮公司与常州第五棉纺厂打赢一场官司。在我俩之前，他们也请过几个人。最终都是闹得不可开交。一拍两散。所以，对我们很是敬重。公司上下，相处融洽。工作之余，打牌赢了钱，沈兄总叫上大家喝早茶，或上饭店嘬一顿，由他付账。付了账，他又叫撞天屈，说这么吃，他要破产了。沈兄聪慧过人，精于世故，但与人为善，从容遊走在各色人等之中。复杂的事，他能处理得简洁稳当。他曾赴上海分公司，几经谈判，从对公司阳奉阴违、意图自立的老板表弟处收回管理权。交由万晓春自行掌管。还成功调解老板婚外情引起的家庭矛盾。他外柔内刚，谦和诚意。有心助人，无意趋附。他有个“老狐狸”的绰号，是扬州分公司于青起的。小个子于青聪明伶利，一脸滑头，自诩甚高。但对沈总五体投地。有次与沈兄二人玩“沙蟹”，不到半小时，把随身的钱输个干净，他大呼小叫，称沈兄“比抢银行还快”。自那以后，背地里叫沈兄老狐狸。后来大家当面叫，我更加上“白毛”两个字。沈兄不以为忤，欣然接纳。他知道这称呼背后的意涵！我有一挚友，老高三学霸，当年曾来常州看我。恰我不在，沈兄接待。一番交谈，深为叹服！称沈兄“老江湖”。后在我儿婚宴上相见。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沈兄一表人材，有女人缘，包括老板的二姨子和大姐，对他深有好感。但他自有红颜。因他处置得当，不逾矩。日后两个家庭反成了亲密朋友。始终友好互助。但当时在常州，此事仅我知晓。我拿他取笑，称某日银蛇公司忽然喧哗，桌椅板凳乱飞，玻璃四碎﹍…，原来是沈妻豋门问罪！他大笑，反和我一起编故事：“某日杭州报刋新闻，塘河新村一沈姓中年男子被从楼上扔下，浑身血肉模糊云云”。说笑之间光阴迅疾，一年将滿。一天，沈兄忽然告我，自己要回杭州了。因岳母赴美探亲半年，月珍为厂长开车，贝贝无人照管，成绩滑至二三十分。他忧心仲仲，道：我只此一子，若被人引诱轧坏道，此生岂不毁了？所以决意归去。希望我留在公司，而万晓春也希望我留下。我当即道：我儿亦幼小，我们同进退。遂向万家表明去意。万家挽留不住只好答应，并赠我二人厚礼。94年元旦，万晓春陪同我们一众七、八人，包括王纯平的姐夫，一同游溧阳天目湖。品尝闻名遐迩的“沙河鱼头”。为我们做这道名菜的是宾馆副总。他曾带上天目湖特有的大鲢鱼、湖水和各色配料，赴南京亲手为邓小平做这道菜。82年，曾有75国使节在此品尝，交口赞誉！砂锅端上，热气蒸腾，鲜香四溢，汤乳白、配以香菜、嫩芦之类，肉鲜嫩细滑、肥而不腻。一众馋涎四流。食毕，不过瘾，晚餐又点。付账自然是沈济生。当晚，大家通宵玩牌，我与沈兄大胜，心情愉悦。次日下午，从常州返杭。沈妻来接，沈兄坐她的车。万晓春亲自驾车送我。常州行程圆满结束。是年，公司获利丰厚，达百万。归来多年，万晓春、于青、姜军等仍保持友谊，数次来杭看望我们。

五

回杭后，沈兄与我曾联手开店。但不久，因杭州创国家卫生城市，任务繁重。我被单位召回，主全市健康教育。杜某因贪下狱。沈兄亦返公司。此后数十年，沈兄与我交往频仍。与红鸣、欣黎诸兄亦友情绵长。时时相聚。直到他最后离去。他生前曾言，算命先生道他只能活到61岁。我们笑他作。而今他年近8旬。但对我们而言，他还是走得太早太快！我与他有同学谊、君子交、兄弟情。我此生得其教益多多。但亦有意见不合之时。在常州，遇争执，有时我便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最后，他蔼然一笑，称我“牛”。我知道，他让着我！又有，他悉心教我牌技，“大不可小算，要积小胜为大胜。不能意气用事”云云。我偏不听。他无奈，笑道：“牛”！于是，这称呼便在朋友中传开。岁月悠悠，斯人驾鹤。从此再无牛狐戏谑，无觅如兄温情！我惟心香一瓣以祭，魂梦相系而己！呜呼，痛哉沈兄！

王定祥

怀沈兄济生

极目江天五云巅，

龙城巷头掰薯食。

温雅实有长兄范，

从此魂梦聚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