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先士卒

乐融融

1984年11月29日，是原12军36师接防一线阵地的前一天。师后勤部运输科长让我陪他到汽车连参加战前动员会。连长动员讲话比较简短，大意是：明天开始我们将不间断向一线阵地输送人员和物资，我首先在这里向大家表个态，凡是到最前线、最危险的地方执行运输任务，我连长第一个上，我连长没有到过的危险之地，你们可以拒绝我的指派。到前线执行运输任务，三车以上有排干部带队，五台车以上有连干部带车，连干部按照干部排列顺序轮流带队；驾驶人员按照班长、党员、老兵先上，其它人员后上。到前线要经过一个叫三转弯的地方，是通向一线阵地的必经之路，道路在这里盘山而下，来回折转三次。如果没雾的天气，这里完全暴露在敌方视线之中，一旦被对方发现逃脱不掉被敌炮火袭击。从这个地方开始就进入暴露地带，而且大部份的路是临时修筑，路况不好，大家要拉开车距，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快速通过。第一批执行任务的同志多留意观察，为以后上去的同志提供一些详细资料。连长讲完后请科长讲话，科长只讲了一句话：“我相信你们在连长带领下一定会安全、圆满完成任务。”在回去的路上我问科长为啥不多讲两句鼓励的话，科长说：“连长的话搁在那里，我再讲不显得空洞和多余吗？”

我记得40年前看过一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片中连长梁三喜有一句台词“我这个当连长的就得身先士卒”，在这样的连长带领下，连队攻无不克。我们这位汽车连长也是这样身先士卒，就没有送不上去的作战物资，没有完不成的运输任务。

由于连队干部带头，党员和技术骨干纷纷跟上，连队上下一股正气形成。每每要去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战士们主动请缨，争先恐后。部队进入阵地后需要有一台车长驻前沿阵地，随时后送伤员，车辆要在暴露地带穿行，危险存在于时时刻刻。任务公布后，请战书像雪片一样飞向连部，最后经过连党支部研究决定，让驾驶技术过硬的共产党员一班长来承担这个任务，为此还专门开会向全连战士们解释连队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这才将战士们的高昂情绪抚平下来。

应该是接防阵地的第三天上午，师长经过我们运输科帐篷时跟科长交谈工作，谈到了上阵地的那天临时指派汽车连连长在三转弯指挥疏导交通的事，说连长表现勇敢、镇定而又精练，已经要求后勤部给予表扬。

就在那天下午，我的汽车连同乡送物资到机关营地，卸货后到我这里聊了一会，我向他详细了解上阵地在三转弯地带万建祥连长指挥疏导车辆的事，以下是我同乡介绍当时情况的大意。

我们的任务是送106团接防一线阵地，原计划是车到三转弯后作战人员携带轻武器下车走隐蔽小道上阵地，我们车辆继续前行，将随行物资送到小尖山。我是连队第一台车，连长就坐在车上。不到三转弯道路被堵，人员只得提前下车步行，我们一开始坐在车上等待通行，可前车一直不动，我和连长下车前去看个究竟。

　　到了前面才知道一辆先行车辆在此遭到敌炮火袭击，车辆被炸毁，一名战士牺牲，几名战士受伤，被炸车辆已被拖到路边，牺牲战士的遗体还未运走。我们向牺牲的战友默哀后查看道路被堵情况，大概是驾驶员得到车辆被炸、人员牺牲的消息，胆怯和急躁情绪交织在一起，有些不听指挥，都希望能够尽快完成任务回撤到营地，争抢的结果是造成拥挤堵塞。

上午的雾气较浓，能见度差，是避免被敌火炮袭击，穿越这个地带的最佳时间，一旦错过最佳时间会增大伤亡的概率。车辆有团属单位的，有师属单位，还有友邻部队的，一时无人指挥。恰好师长检查接防工作路过这里，看到这种情况后，询问有没有车管干部在现场，一位随行参谋说刚看到师汽车连连长在这里，师长让参谋将连长叫到跟前，问连长的现在任务是什么？连长回话送106团的作战物资到小尖山阵地，师长指示连长：指定他人代你完成任务，你现在就在这里指挥疏导交通，完成任务后归队。

连长受领任务后，交待同行的排长带队前送物质，他留下一名战士协助他一起指挥交通。他先穿越在拥堵的车队中，分别向驾驶员介绍自已的身份和师长交待的任务，希望大家听从指挥，只有有序通过此地段，大家才能安全。之后他让协助指挥的战士继续向后续车辆驾驶员做如此宣讲，自已回到堵头开始指挥疏导。可能是他多年在汽车教导队当教官，大部份驾驶员都认识连长，愿意服从连长的指挥，很快车辆动了起来，雾重时，他直接站在暴露位置指挥，雾薄时被协助他指挥的战士拽入隐蔽一点的地方指挥。前行的驾驶员看到他站在暴露位置，纷纷向他挥手致谢。

　　同乡战友走后我立即拿起电话，报头喜式的告诉他：“师长对你在上阵地时勇敢地站在暴露地带指挥疏导车辆提出表扬。”他很平静地回答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表扬的，当时刚好在场，要是你在场也会那么做的。”我问他：“为啥站在暴露地带指挥呀？那多危险。”他说：“没有办法，有些驾驶员得知车辆被炸、人员牺牲后坐在驾驶室直发抖，有的脸色都发白了，说不定还有人尿裤子，似乎不敢过那个三转弯地带，前面车子走不了，后面的车没法通过，我站到那个位置能够起到给他们壮胆的作用。”

当时他如果在我身边我会立即去拥抱他，向他行礼致敬。当需要挺身而出时他没有半点犹豫，为了让战友们尽快完成任务，他甘愿用血肉之躯给战友搭桥铺路，他是英雄，他就是现代董存瑞、黄继光式的英雄。

　　战后我们多次交谈往事提到他冒险指挥疏导车辆一事时，他一直反对我称赞他是董存瑞、黄继光式的英雄，对此我是不会改变我的观点的，因为我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虽然当时不在现场，但不难想象，因恐慌情绪笼在驾驶员心头造成车流拥堵，在战争前线是多么可怕的事，必须有人站出来，撕破笼罩，让驾驶人员回归正常的精神状态，而万建祥连长就是那个撕破笼罩的人。什么是英雄？当需要的时候能够舍得出，顶得上就是英雄。董存端就是在需要的时候用身躯作支架，舍弃生命，手顶炸药包炸毁敌碉堡，为战友们打开通向胜利的道路。黄继光就是在需要的时候，舍弃生命，用血肉之躯顶堵枪眼，为战友们冲上山顶取得最后的胜利扫清了障碍。万建祥你为了给战友壮胆，让车辆尽快通过暴露地带，舍生忘死，站在暴露地帶指挥，这与董存端、黄继光的英勇壮举有区别吗？只不过你命大，如果你光荣了，在部队表彰英雄的文件中，在英雄事迹报告文学作品中，都会给你冠以董存端、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

有兴趣的老师可点击下列链接阅览其它篇章。

（一）我与功臣连长的不解缘

（二）高速运转的汽车连

（四）别样的关爱暖人心

（五）难舍难分还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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