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山的景与境

素心

　　在我心里眼里，峨眉山确实是四川境内最有名气最秀美最具佛性的山，也是与自己过往历程链接很深的山，到了这往天命年走的年纪，开始有时间去回望和观赏描述这座从少至今有远远近近陪伴记忆的山。峨眉山其秀在《峨眉郡志》有云：“云鬘凝翠，鬒黛遥妆，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故名峨眉山”；其灵在于中国佛教名山，金顶大佛、报国寺、伏虎寺、万年寺等名寺香火旺盛； 其名因于秀和灵，更于1996年即列入了《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名录》。记忆中穿越攀爬其间，夏日清凉深幽，冬日白雪银枝，山陡路遥，千岩万壑、瀑奔溪流，在3000米上的万佛金顶，有日出、云海、佛光、冰雪、艳阳，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也有激荡人心生层云，感怀天地万物共生的气场。

　　早年舅舅家是在峨眉山的铁合金厂，好像读初中时到舅舅家玩过几天，除了带我去看了他的工厂，便是去爬了峨眉山。为什么我总有外婆和我们一起去走山的模糊记忆，淳朴慈善圆脸的模样，总墩墩地一步步走在我的前面，腿脚麻利硬朗，好魔幻，那时她的年纪比我现在也大不了多少吧。算术不好、记性不好的人，难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一本糊涂账，因为这个糊涂，我在这里把我的外婆又深深地想念了一次。

　　刚入大学不久时，我那个一直很忙很操心外务的爸爸单独带我去爬了一次峨眉山，这一辈子唯一的一次带我出行，年纪很大了才知道这是考上大学后爸爸给我的一次奖励和鼓励。因为这种特别吧，那次我看见了升腾的云海，也早起看过了日出，遥远之处圆圆红红的光团，印着我的面庞，绯红的，有着青春的朝气和期望。我们当时是上山坐车至雷洞坪再爬金顶，然后全程走下山，下山初始我便朗朗的对爸爸说：你先背大包哈，等你不得行了我再来背。结果是当爸爸还稳稳当当的时候，我已经歪歪斜斜，两个小腿肚又硬又疼，上厕所也只能相当痛苦地扶墙而蹲，那大包自然就一直扛在了爸爸的肩膀上。而今时的爸爸，已是90高寿的老人，自尊独立慧智，依然还能扛起许多事儿。

　　大学的男友而今的夫，两人长长久久走到了现在，更少不了与峨眉山深深的缘。没有犹豫，我们的婚假就是给了这座巍峨秀美的大山。那时的条件真不好，登山的头一天睡在山下一个简陋又阴湿的小旅馆里，一大清晨便嘈杂喧闹起来，我们的徒步之旅便从此开始。我一直把这次峨眉山的攀爬视作如人生旅程意象般地存在，脚板丈量山体的每一步亦如我们一路而来的生活，顺顺当当也磕磕绊绊，但终究是走到现在，还能扛包，腿脚还结实灵便，两个人的手还一直牵在一起。92年入秋的9月末，已过了旺季的清寂山岭，去到金顶的路不会因为新婚的心情而缩短里程，游客极少，最多的是漫山的猴子，栖息在密林之中，弥漫着动物尿骚的气息，一群饥饿的猴子甚至走上前来扯包，为此丢失了一卷拍好的照片。为安全起见，邀一抬滑杆的山人与我们同行，在猴子埋伏处一路吆吼，震慑群猴，吃力喘息着登上了高峰。山上的夜晚和清晨很冷，围裹上了军色大衣，那晚的我是有些高反的，心脏怦怦地跳得有些快。

　　好多好多年，其间也有约友带孩去到山上，但此后已经不是真正意义的爬山观景了，更多选择上下缆车的轻松便捷。而通高48米的十方普贤金像在2006年塑于峨眉山顶，供奉众多菩萨的寺庙在其四周林立，金顶更成了人们信奉和膜拜的佛教道场和精神领地。2022年正月初，几姐妹集结成伴，拜佛祈愿。温泉沐洁，雪银盖枝，蓝天纯净，艳阳明媚，从雷洞坪行至峨眉山顶，巨大的普贤菩萨佛像以高远明灿之天空为背景立于我们面前，似通体散发金色光芒。仁慈、光明而庄严的菩萨俯观众生，端坐、凝目、赐福。在长长的向上的阶梯上，呆立于佛身之下不愿动弹，凝眸仰望，竟有种被震慑的虔诚与深情。上下流涌的人潮，于我已是从身边飘过虚幻着的流动背景，只愿停驻，停驻在心潮的激荡里，停驻在此刻人生瞬间的永恒里。那种强烈的感知和心悸，仿佛有了天地人神间的情感链接，小小的自己被巨大的外物力所环绕所融化，成为天地间一颗小小的微粒，一颗希望着为佛光所照拂的小小的微粒。

　　2024年正月中，结伴姐妹又一次来到了普贤菩萨像面前，恭拜佛主和菩萨。此行的愿望如此强烈，还愿于菩萨致谢助我达成昨年最期盼的心愿，一个可爱的小生命降临，生活再一次有了新的乐趣、生机和希望。心意虔诚，前日温泉洁身，早晨摸黑出发，一个小时的车程，载我们进入一个不期而遇的冰雪世界，昨夜飞雪漫天，今晨素雪覆江山，一步一梯一风景，兴奋和沉醉于银装素裹的天地。天是阴寒的，阳光为湿雾云层所隔，庄严高大的菩萨依然高高端坐在那里，远远地时而清晰时而雾罩，却牵引你的心步步趋前。虔诚不二地将金顶上每一位菩萨拜到谢过，了我虔敬之心，恭敬之意，再祈平安如愿福吧，为自己，为家人和友人们！

午后下山，依然的天冻地寒，太阳不现，然心中一派温暖，眼前满山满眼那一树树银雪花，已幻化为一树树姿态奇雅、昌茂繁盛的樱花，一山又一山地生发着粉霞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