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茶

上官周美术馆 曹燮

兰花茶

（散文）曹燮

鲜兰花煮的茶汤与烘焙过的兰花茶迥然不同：后者香气浓郁，而前者则清香自然。

兰花有“王者香”之誉，又有“香祖”之称，深受世人追捧。予爱兰之气韵，其源于山野，清逸出尘，骨子里透出非凡气韵，称曰“香草美人”实不为过。其骨气丰神令人难忘：无论舒展之绿叶，还是曼妙之花姿，由内而外所透出的高雅气质，均给人留下一种别样的静气，这种气韵其它花卉无法比拟。它既成历代文人咏叹之物，又成君子与隐士出世之象征，还是书画艺术家创作之题材，隐含道家出世之精神。本为山间草，登堂入室后，竟成众人追捧对象，成为与高人雅士生命息息相关的精神意象，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大自然之馈赠。

闽山盛产兰，尤以素心著称。农家的房前屋后或天井里，都种有兰花。我家客厅也种了好几盆素心，室内亦悬挂着水墨兰花。逢南风天，便将其收下，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入密封塑料袋保存，以免虫蚀或霉变。

前些年，我从宜兴买回一批紫砂花盆，那是早年出口创汇产品，以精选的泥料烧制，考究的工艺，精美的图案及棱角优美的线条，古典的器型，用它种兰既雅致又有档次。花是从兰圃购回，品种繁多，价格不菲，一次便采购上百株。我从山中挖回腐殖土，消杀后用来种兰，土壤营养价值较高。又购回些仿古红木花几，陈列于室内摆放盆花，数十盆兰花分别置于清代红木八仙桌、民国画案、明代雪榉香案、红木大板桌上，琳琅满目，清葱可人，为陋室增辉。然而，那些花委实不敢恭维，一般仅存活一年。无论我如何精心地侍弄，终究还是香消玉殒，结局令人难受！爱兰之心，确因此遭受了很大的打击。

家中原先那几盆素心，因名贵品种的到来，而被我弃之阳台，平时便很少问津。然而，它们在那旧花盆里，依然顽强地生长，如期地开花，绽放出阵阵幽香。对于我生出的分别心，仿佛从不抱怨与记恨，这反倒令我时常心生惭愧，转而自责起来。尽管自己“喜新厌旧”冷落了它们，然而它们却仿佛当没发生似的，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依然故我地发芽开花，长势一片良好。它让我反省起从前的过失，重拾对它们的悲悯之心。我似乎领悟了什么，顿时萌生出对其深深的愧疚之情。

那是从老家捎来的素心兰，跟随我已经十来年。因新品种“达摩”“荷瓣”“莲瓣”的登堂入室，“素心”便似乎逊色了些许。那些经组培后的品种虽然好看，但终究不中用。在花圃时花开得好，待移居室内却开不出花，生长状况越来越差。刚开始时，我以为能开花的，经不起商家的蛊惑，对那漂亮花朵的美图信以为真。我日渐疏远了那些素心兰，并将其弃之阳台，不加理睬，任其自生自灭。然而，它们却十分争气，年年如期地开花，开花时香气盈室，令人心神安宁。

我想，那些圃中之花，也许是生长环境改变了，有些不适应，也许是用了激素和肥料，养到一定时间便会自然死亡。我对那些珍品失望之后，又留心起那几盆素心兰。

最近，因有事外出，无人在家。大女儿在厦门，二女儿也到厦门去了，妻子又在外地，家里唯独我一人。那天，正要外出，我发现素心要开花了。它一年只开一次，好不容易盼到花期，而我却不能静待花开，殊为可惜。它们只能孤芳自赏了！不过，我转念又想，素心花期长，隔周返回时花还没谢，还能欣赏一周时间，于是，内心便有些释然。一周后我回到家，房门甫开，兰香扑鼻而来，香可盈室。其中一盆竟开出七八束鲜花，不禁心生欢喜！

时值农历十六。是夜，我从睡梦中醒来，窗外月光皎洁，清辉满地，室内馨香四溢。月光穿窗向内窥探，银光正撒在廊道那几盆兰花上。我独自静坐客厅观赏月下之兰，仿佛与之对话。见沐浴月光下绽放着的花朵，朦朦胧胧中，犹如云中飞翔之鹤，我恍如进入一种极度静谧的幻境之中。

两天后，我又要外出了。待隔周返家，那些花朵已经凋落，遂萌生将其制成兰花茶的念头，总算也没枉费资源。临行前，我把兰花一束束剪下，打包带到上杭。我将花一朵一朵采下，把它洗净，再投进透明的茶壶中，煮两三分钟，花朵在水中上下翻飞旋转，瞬间，一壶米黄色透亮清香四溢的兰花茶便出炉。

将茶汤倒入玻璃杯，见那花朵黄玉般地漂浮在水中，它们优雅的身姿在水中浮沉。抿了几口茶汤，香气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初尝时，有种清新与微甜，随后幽香逐渐浮现，萦绕于舌尖与唇齿间。闭上双眼，体会那种回甘，如置身于兰花盛开的幽谷之中，令人心神安宁。在繁忙的生活中，如能偷闲沏上一杯兰花茶，让身心在兰香中得到片刻的宁静与放松，感受大自然赋予我们最美的馈赠，那该有多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