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欧之旅7：沉浸杜布罗夫尼克

陈振平

看完了捷克和奥地利山水的绿色，从维也纳飞到克罗地亚最南端的古城杜布罗夫尼克，眼前是亚得里亚海边海阔天空的蓝色。 来杜布罗夫尼克旅游，如果只是匆匆一瞥，只是打卡拍照，那就可惜了。要沉浸其中。 　　经过十天的长途跋涉，累了，到杜布罗夫尼克后首先要好好休息。 杜布罗夫尼克是一个适合度假休闲的地方，在酒店面对大海的阳台上发发呆，在酒吧里喝喝酒，沉浸在大自然里。 　　最惬意的是沉浸在海里。 亚得里亚海碧蓝碧蓝的。海水有点冷，但清澈透明，忍不住，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浪”一记。 　　我爱游海。 过去我在美国夏威夷游过太平洋，在美国佛罗里达游过北大西洋，在巴西里约热内卢游过南大西洋，在泰国普吉岛游过印度洋……在古巴游过加勒比海，在法国游过地中海，在希腊游过爱琴海……在我们国内，南海、东海、黄海、渤海也都游过…… 但是，此前绝大部分下海游泳都是从沙滩下水的，只有在希腊伊兹拉岛游爱琴海是岩岸下水，十分刺激。 　　这次在杜布罗夫尼克的酒店里，再一次从岩岸下水。 一对老外夫妻让我和他们一起从高高的礁石上跳水入海。No,no,no……我平时在泳池游泳，禁止跳水，所以没练过，没有把握，还是老老实实从扶梯下水吧。 　　海浪冲击着礁石，也冲击着我。必须迎着海浪猛冲出去，才不会被打回来。 游到海面上，低头潜入水中俯视水下，戴着泳镜也能看十几米深。蓝色的海水有如蓝天，身边浪花恰似白云，划水时有一种在天空飞翔的感觉，游过海底一块块大礁石，仿佛飞过一座座小山，游过礁石之间深不见底的沟壑，又像是飞过一道道山涧……妙极了！从沙滩下海游泳是找不到这种感觉的。 　　黄昏时分，坐在海边看晚霞和归帆。 　　海天之间，各自享受属于自己的孤独。 　　但是，到杜布罗夫尼克来，仅仅沉浸在海里是不完整的。海风、海浪、海景，全世界比比皆是，但像杜布罗夫尼克那样保留完整的中世纪古城，在全世界是罕见的，是杜布罗夫尼克独具魅力之处。 一定要沉浸到老城里去！ 乘车进城时，我在高高的山路上用华为手机拍摄了远处海边的杜布罗夫尼克老城。 杜布罗夫尼克（Dubrovnik，古名为拉古萨，Ragusa）老城始建于7世纪。中世纪作为拉古萨共和国的首都，曾经是亚得里亚海上的重要港口。 　　离老城越来越近，我手机镜头里的老城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杜布罗夫尼克的标志性景观：高大的城墙严严实实地围绕着老城，城墙上一个个堡垒镇守着一个个城门；城内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屋顶，覆盖着老城一千多年的历史沧桑…… 　　我们离开酒店，找了老城附近半山腰的一家民宿，一来逛老城方便些，二来打开天窗就能鸟瞰老城，角度绝佳。 　　坐在阳台上看老城日落。 　　看老城晚霞。 　　看老城夜景。 　　俯瞰老城，它只是一幅画面。只有走进老城，沉浸在老城里，才能感受它的魅力——回到中世纪。 这里是老城的普洛切城门(Vrata od Ploča)。我们从民宿下山，由此门入城。 　　这里是老城的游艇码头，分分钟都会有游艇进出。 　　沿着又深又长的石阶，可以下到老城的主街斯特拉顿街（Stradun）。白天一直是人来人往的。 　　清晨，旅行团还没有杀到，这里可是静悄悄的。 　　老城像是被城墙围成的“盆地”，四周都是高高的，有多条这样的石阶供人们进出，考验人们的腿关节。 　　既然石阶是老城特色，那么在这里摆餐桌就更具特色了。清晨游客还没有来，餐桌已经摆好了。晚餐时是最热闹的。在那么狭窄逼仄的弄堂里吃饭，食客和行人互不干扰，我拿着手机拍照也堂而皇之，“城管”呢？哪有什么城管！ 　　弄堂老街又窄又陡，两百多级台阶让人腿软。听说中世纪老城中的居民分为贵族、有产阶级和贫民三个等级，越穷的人住得越高，每天要在石阶中爬上爬下。 如今这些高处的宅子不知谁在住。如果开民宿的话，对游客来说也是一个挑战。我租民宿时先在电话里问清楚：出租车能开到你家门口吗？ 　　目前随着游客越来越多，老城里的生活成本越来越高，因此常住居民越来越少，据说现在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那么这些老城里的居民生活是怎样的呢？我们只能在外面窥探。 他们如此常年沉浸在老城的老屋里，是什么感觉？但是如果老城的老屋里不再有居民，又将是什么感觉？还能保持老城的原汁原味吗？ 　　老城主街斯特拉顿街只有大约三百米长，笔直的，一条条阶梯小巷像鱼骨一样向两边延伸，店铺餐厅一家挨着一家，教堂有好几座，在这条街的尽头是卢加广场的钟楼，上面的大钟建于1444年——每个小时你都能听到中世纪传来的钟声！ 　　也许是千百年来行人不断，街面石板被磨得亮光光的。在上午的顺光下和黄昏的逆光下，路面反光的效果不同，却各有各的韵味。 　　在老街的这一头，大欧诺佛喷泉（Velika Onofrijeva Fontana）“蹲守”了几百年。它建于15世纪，将12公里外的井水引入城内，16个兽头雕像装饰着出水口。如今我们仍可亲身感受中世纪的用水方式。 根据这里的习俗，每个人都要先在这里洗手，将厄运洗去后才可以进城。 　　乘坐游艇出海看日落，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欣赏老城的天际线。 　　最后一束阳光投射在城墙上，泛起一片晕红。 　　一抹红霞悬在半空，老城的黄昏令人陶醉。 　　游艇回到码头，天色渐晚，但依然十分热闹。三个大拱门是码头的地标，从前是码头的船坞，现在是老城里最热门的餐厅和酒吧。 　　除了乘坐游艇出海，老城内最热门的旅游项目大概就是《权力的游戏》景点游了。据说这部连续剧每年使这里外国游客增长一成以上。 这是老城里的西班牙式大台阶，是“权游”迷们热衷拍照的地方，每个导游都会拿出一张剧照讲解：剧中“walk of shame”的场景正是在这里取景……， 　　相比《权力的游戏》，更令我感兴趣的是一个有市政府logo的指示牌，上面说这里有一块“石头（stone）”，纪念1991年在拍摄城市遭轰炸的新闻照片时牺牲的摄影记者帕沃·乌尔班。我在附近寻找，可是一无所获。 我来到游客中心询问。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接待我。她居然不知道有这回事。她说1991年她还没有出生，对那时发生的事听说过，但不十分了解。 我不死心。又在附近一家店铺里询问一位年长的摊主，他告诉我，那块“石头”是比较难找的，于是他扔下生意，领着我走到门外二十多米的地方，指着城墙拐角上的一块贴面砖，“就是这个。” 我看不懂克罗地亚语，但姓名和日期还是能够辨认的。 摊主看我对此好奇，他也好奇：“你对这事感兴趣？”随后他又指指前方：“你还可以去那里看看。” 　　哦，我在附近的城墙上又看到这样一个图示，它将老城1991年遭轰炸的地点一一标出：黑色三角代表被炸毁的屋顶，红色色块代表被焚毁的建筑，白色三角代表被弹片毁坏的屋顶，黑色圆点代表被炸毁的街道。 　　在总督宫（Rector Palace）旁边的斯蓬扎宫（Sponza Palace）里，有一个介绍老城历史的展览，其中有关于1991-1995年那场克罗地亚与塞尔维亚战争的介绍。 这是在保卫杜布罗夫尼克老城的战斗中阵亡的克罗地亚士兵简介。看的人不多，但都看得很仔细，很投入，展厅里静得很。 　　1991年南斯拉夫联邦解体，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宣布独立，随后与塞尔维亚、与南斯拉夫联邦军队发生冲突，其中克、塞之间的战争一直持续到1995年，导致数万人死亡，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战争中，古城杜布罗夫尼克被南斯拉夫军队围困七个月，遭受了六百多次炮击，超过三分之二的建筑物被炮弹击中，三座建筑物被大火烧毁。杜布罗夫尼克老城因此一度在世界遗产名录上消失。 展览馆内展出的报纸上，刊登着老城被炸的新闻照片。它记录了历史。 我们在斯特拉顿街找到当年新闻照片中被炸的同一个地点，拍摄了现在的情景，形成对照。 　　当年码头被炸的新闻照片与现在码头的照片，两相对比。 　　在老城的城墙上看到两只和平鸽在缠斗。本是同林鸟，厮咬何太急。 　　在出租车上我和司机闲聊，问起他对那场战争是否还记得，现在对它有什么看法。司机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相安无事，年轻人更不关心那些事……人嘛，都喜欢往高处、亮处走的…… 嗯，这里的鸟儿也是这么想的吧。 　　克罗地亚有长长的海岸线，地理位置优越，自然资源丰富，在南斯拉夫时期就是联邦内的“富豪”。你看，这里连鸟儿都那么受上帝的眷顾。 南斯拉夫联邦解体后，克罗地亚紧随最靠近西方的斯洛文尼亚，于2009年加入北约，2013年加入欧盟，去年又加入欧元区和申根区，成为彻彻底底的西方国家。 　　如今，当年被炸毁的建筑早已修复，老城也重新登上世界遗产的名录。除了用电，整座老城内和中世纪并没什么分别，找不到任何一处近代的建筑。 　　登上高高的城墙俯瞰老城，更像是回到中世纪。 　　老城的城墙共有五座城门、两个角楼防御工事、三个圆形碉楼和十四个方形碉楼，曾配备一百二十多门火炮。 这是在碉楼上看对面礁石上的罗维里耶纳克要塞（Fortress Leovrijeanac）。 碉楼和要塞之间的小海湾，是老城出海的要道，俗称“小直布罗陀”。一门炮扼守在这个关键部位，似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从这个碉楼的瞭望口，可以密切监视“小直布罗陀”的动静。 　　如此厚重的城墙，称得上是“固若金汤”了吧？ 　　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城墙保护了杜布罗夫尼克老城五个世纪的平安与繁荣。但在1991年的战争中，它只能是个摆设，炮弹“嗖嗖”地越过城墙飞进老城…… 　　我“蹭听”一位老外导游的介绍。她说，老城簇新的红瓦屋顶，都是战后修复重新铺设的，只有那少量的土黄色屋顶是“幸存”的。这种说法与前面图示中的表述大致吻合。 　　这片土黄色的屋顶，估计是“幸存”的吧。 　　但钟楼周边均为新的红色屋顶，看来是轰炸的重灾区。 　　我们花了大约三个小时，边走边看边拍照，环绕大约两公里的城墙走了一圈，最后登上最高的闵阙塔（Minceta）堡垒，脚下是一片红色屋顶。 感叹它的美、它的壮观，也感叹它经历的磨难沧桑。 　　杜布罗夫尼克老城虽然只有九万平方米，却沉淀了千年的历史，凝固了中世纪以来的形态，它的空间范围和时间跨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们在老城里“沉浸”了三天，却只感受了一点皮毛。 在这里，值得深度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