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表弟

老田

<p class="ql-block">怀 念 表 弟</p><p class="ql-block">文/田家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突然想起我的憨憨表弟。</p><p class="ql-block"> 表弟是姑家的孩子,和我同年同月生,幼时常在一块玩耍。</p><p class="ql-block"> 表弟有点智障,说话吐字不清,且结巴。能数清十以内的数字,超过十就数不清了,更不用说加减乘除了。因而小学未毕业就弃学回家当了小农民。</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农村是大集体,表弟在生产队连半劳都算不上,每天上工只能计3分工,还不如个妇女。就这样混合到了18岁,姑父出大礼托人在南山给表弟说了个媳妇。媳妇倒长得灵醒,也排场,却是个半语子。半语就半语,总比哑巴強。配憨憨表弟还是有多余的。结婚的当天晚上,左邻右舍的年青人闹罢新房,一轰而散后,有人提出“听墙根"(新婚夜听墙根是家乡一带的风俗),于是几个嘎崽就在夜半扒窗外悄声耸耳细听新房子里的动静。只听半语媳妇嘴里说,你睡……睡……过来,憨憨表弟半天反应不过来,半语媳妇用脚狠狠蹬了他一下,他才说你……你……叫我把枕头拿过来哩嘛!半语媳妇说你……你咋恁瓜的先。瞬间屋内灯媳,无语。异日,嘎崽小伙见了表弟就说,媳妇叫你把枕头拿过去睡呢!从此落下话把。</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农村活路紧,修田打坝不歇点。有一年腊月根了,生产队还在大干苦干修河滩地。下工时适逢天下鹅毛大雪,表舍不得脚上穿着的媳妇才做下的三面新布鞋让雨雪打(踩)湿,索性把鞋脱下来夹在肐肘窝,打着光脚板回家,险些冻烂了一双脚。媳妇见状,心疼十分,便用她的在火塘边烤热的一双手把丈夫冻红了的双脚捂了大半天。</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派性作祟,加之我因家庭成份不好,被“造反派"打成“反革命",到处抓扑我,要把我关“牛笼”。我便躲祸于表弟的柴楼上,表弟每天给我送饭,并替我没黑没明的放哨,送情报,让我躲过了一劫。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每当回想起那段恐怖的日子,我便在心底深深感恩于我的憨憨表弟。</p><p class="ql-block"> 表弟家在农村,没出过远门儿,最远也只是到过商州城。他听人说西安钟楼名气非常大,金碧辉煌的,高大的半截戳在天里头,所以他此生的最大心愿是啥时候有钱了,坐汽车到西安去一趟,在钟楼底下转一匝。可这个愿望一直未实现。</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表弟不幸染出血热之疾而亡,终年23岁。那时我远在他乡异地求学,没能给他送葬,如今还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表弟。据说表弟走时穿随身的旧衣服,脚上还蹬着媳妇给他做的那双他一直舍不得穿的半新旧布鞋,享一口薄梨木棺。表弟媳妇吁吁呆呆地哭着说,苦命的人呀,呵……呵……你好……好狠心……哪,你这一走我可靠谁呀……呵……呵……</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