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原创 梁道远 中东史学理论与史学史</p><p class="ql-block">【摘自“中东史学理论与史学史丛书”的《中东史学理论与史学史研究资料(中国卷)》(在写书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沈刚伯(1896~1977)先生是中国的“学埃及第一人”、开辟世界史研究的先驱之一。1924年,他考取官费留学,入英国伦敦大学攻读埃及学、英国史、宪政史。他“出国留学,虽然短短四年,却抱定不在学位,只在学点东西。向往埃及,爱好考古,是国人中学埃及的第一人。他还想,埃及是拥有最古老文化的国家,如果能将埃及考古的方法学过来,整理我国的文化多好。除了整天在大英博物馆研究外,还计划参加考古队前往埃及”。但由于北伐开始,他的湖北官费停止,只好在1927年拎着行李回国(沈刚伯:《史学与世变》,海豚出版社,2015,第i~ii页)。他经俞大维介绍,先到中山大学任教。1931年,他到南京任中央大学历史系教授,先后开设“西洋上古史”、“西洋通史”、“希腊史”、“罗马史”、“英国史”、“俄国史”、“印度史”、“法国大革命史”、“西洋文化概论”等专门史和国别史的课程。当时能在大学里专门讲授如此繁多的世界历史课,国内尚不多见。他实为在中国开辟世界史研究的先驱(南京大学历史学院:《史学大师沈刚伯先生》,https://history.nju.edu.cn/02/f7/c28628a459511/page.htm,访问时间:2024年7月20日)。他终身以教学为乐,对学界的影响非常大,但在世时未出版任何史学专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史学与世变》是沈刚伯生前唯一结集的文集,收录了《史学与世变》《古代中西史学的异同》《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文艺复兴》《历史教育的推广和简易的参考资料》《如何学历史》《说“史”》《孔子的教学》《孔子学说的门径与我国科学的发展和停顿》《秦、汉的儒》《方孝儒的政治学说》《缓》《怎样为自己准备将来》《起义前后的见、闻、经历》《对日本民族的三点愿望》《大英帝国的没落》《董彦堂先生之治学与为人》《我所认识的蒋梦麟先生》和《追记骝先先生的言行二三》共18篇文章。其中,《史学与世变》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成立四十周年纪念会(1968年)学术讲演记录。他讲:</p><p class="ql-block">世界上有了人,就有历史,但是,有了历史,不见得就会产生史学。古代曾有许多文化相当高的民族,如埃及、巴比伦、希伯来、印度等,都产生过很优美的艺术,很玄奥的神学同很实用的科学,但是,他们统统没有能够产生史学,尽管他们留下来不少珍贵的史料。这些文化都以神道为主,人世间一切的创造都附丽于宗教之下。像那样以超自然的势力为依据的文化是不会产生史学的。能产生史学的文化一定是以人道为本。那就是说,它承认人类历史是人类自己用自由的意志,经过理智的考虑,而后创造出来的。因此一切结果都应自负责任,其动机与影响才有供人研究之价值。这种研究便是史学。用这个标准来衡量古代文化,实只有东方的中国同西方的希腊才有史学。可是这史学并不是在这两种古文化一开始就有的,其产生是在那些文化已经相当发展之后,而忽然发生重大变动的时候。那就是说,当它们的政治结构濒临崩溃,社会组织大大动摇,经济生活和礼教活动都有很大的转变,那时候才产生史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古代中西史学的异同》则发表在1964年10月12日的《征信新闻》上。他写道:</p><p class="ql-block">普通讲的历史,是从有文字开始的。古代的民族,像埃及、苏美尔人、巴比伦、亚述、希伯来人与波斯等,他们统统留下了各种不少的文字记录,但这些都只是他们的历史记录,而不能说是他们的史学。在古代,有史学的只有东方的中国与西方的希腊。中国殷商的甲骨文、民间的诗歌等都是历史的资料,但不是史学作品。又如西方很早就有荷马与Hesiod的诗,但这也只能说是含有史料的文学作品,而不是史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值得称为史学的作品,要有下面几个条件:(一)对以往的史料加以精确的考证。(二)把杂乱的史料加以有系统的整理。(三)把史料的关系脉路弄个清楚明白。(四)对以往的史料,加以精确的解释与公正的评价。这样才能把以往的史料变成活用的知识,从而培养史学观念,使读史的人在不知不觉中培养成历史意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沈刚伯的以上论断显然深受“欧洲中心论”的影响。他的看法进而影响了后来中国学者,特别是他的学生们对上古中东史学的认知。他是杜维运(1928~2012)先生的西方史学知识启蒙老师之一(张越、方宏:《杜维运教授访谈录》,《史学史研究》2005年第4期),把古埃及人、苏美尔人、巴比伦人、亚述人、古希伯来人与古波斯人没有史学的观念传给了后者(详见杜维运:《中西古代史学比较》,东大图书有限公司,1988,第1页;杜维运:《中国史学与世界史学》,商务印书馆,2010,第211~212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么,古埃及人、苏美尔人、巴比伦人、亚述人、古希伯来人与古波斯人是否有史学呢?我们不应该用今天的标准去“为难”五千多年前的古人。我们认为,“古代两河流域和埃及的人们很早便滋生朦胧的历史意识,为中东史学的萌发做好重要准备。约公元前3200年,这两大文明发源地的人们独立地创造了各自的书写系统,开启记录人类行为和思想的历程。他们留下的壁画、浮雕、调色板、王室铭文、纪念碑文、史诗、大事记、日志、王表和编年史等古迹遗存和文献残痕,把历史记忆传承到数千年后的今天。它们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历史文献,但其中包含丰富的中东古文明信息。波斯帝国崛起后,中东进入文明跨洲大融合时代,历史书写的视野更阔、主题更广。波斯继承了巴比伦的书写传统,用楔形符号创造古波斯文;把埃及变成省份,使西亚北非文明在一些神庙被毁后进一步融合。用古波斯文、埃兰文和阿卡德文刻的《贝希斯敦铭文》是当时多元文明融合的实例。但更大范围的融合发生在亚历山大东征之后的“希腊化时代”。希腊史学元素与中东历史书写传统相融,衍生更完备的历史作品,如埃及祭司马涅托的《埃及史》就是东西方史学交往的结晶。此时的中东史学呈现两大发展趋势:一是书写形式由传统的简单历史记录向系统的史学著作转变;二是西方普世史观念被越来越多的史学家接受,如叙利亚阿帕米亚的波希多尼在其《历史》中把世界看成物理形态的整体。公元1世纪,基督教诞生于中东,逐渐发展成世界性宗教。410年的罗马沦陷直接促使阿尔及利亚希波城主教奥古斯丁撰写《上帝之城》,开创基督教神学史观的时代。7世纪阿拉伯史学兴起前的中东,除了上述史学传统,还有古叙利亚史学、古希伯来史学、赫梯史学和古也门史学等也值得关注”[韩志斌、梁道远:《中东史学史的发展阶段及其特点》,《光明日报》(理论版)2024年1月15日]。</p><p class="ql-block">作者:梁道远(获赠的学界雅号:“阿拉伯史学史狂人”、“中东史学通史的勇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撰稿时间和地点:2024年7月2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