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女红

爱诗语

近日，家里暖气改地热旧楼重装修，不得不整理家中久不动用的衣物和包裹，在壁橱的最里面，有一个大包是母亲的遗物。母亲离开我已经27年了，我一直不敢触碰这个包裹，因为一看到这个包，对母亲那无尽的思念和难以抑制的悲伤就像潮水一般浸满我的全身心，今天，我说服自己，抑制心中的难过，打开了这个包裹。.包裹里都是母亲用过的文具和衣物，在包裹的最底下，有一个小包裹，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三对刺绣的满族枕头顶儿，这刺绣品我小的时候见过，但是那时候不太懂事，并没有认真去看，今天这一看真的是让我由衷的惊诧和叹服，这是什么样的巧手，竞能绣出如此精湛的绣品，睹物思人，母亲和大姨也仿佛来到我的身边、来到我的面前。。。。。。 我小时候，就知道母亲会绣花，家里有好几个大台布、窗帘、门帘都是妈妈绣的，每到过年或者预知家里要来客人，这些绣着花儿的雪白的饰品，就会被妈妈拿出来，像变魔术一样把家里打扮的分外整洁漂亮。据母亲讲，这三对枕头顶儿并不是我母亲绣的，而是我的没见过面的大姨绣的。大姨比妈妈年长12岁，推算起来，她应该是1899年生人，大姨只念过2年私塾，可是她天生聪慧记忆力极好，古文观止中的一些章节段落可以倒背如流，就更不用说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女儿经了。我的外婆在妈妈几岁时就去世了，大姨几乎像个小母亲一样照顾妈妈，因此，母亲与大姨的感情甚笃。大姨八岁开始学绣花，她心灵手巧，各种绣法一看就会，直到她29岁离世，在这二十余年的时光里，她的绣品无数，其绣品的精美，绣艺的精湛，在远近的乡邻真是无人不晓无人不夸，什么昭君出塞，黛玉葬花。貂蝉拜月，金陵十二钗、二十四孝图、花鸟鱼虫等，都是大姨绣花针下的人物和素材，并且绣品完成之后，都是那样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大姨的拇指和食指由于长年捏拿绣花针已经变成扁平状了，而且大姨绣花时用的线，是已经很细的绣花线的八分之一，可以说是比头发丝还要细许多的，所以大姨的绣品要比别人多出好几倍的劳动量，因此她的绣品当然的也是别人无法比肩的。 大姨留下来的这三幅绣品，据妈妈说是她早期绣的，并不是她绣艺炉火纯青时的绣品，也正因为不好才没能送人，得以留存下来。大姨离世后，妈妈将这三幅绣品珍存起来，婚后辗转南国北疆，到处迁徙，经过战乱灾年以及无数次的搬家，无论走到哪里，妈妈都像宝贝一样精心珍藏，因为那绣品是大姨千针万线费心费时绣成的，它承载太多的妈妈的童年记和对大姨的思念。今天，我手捧着这也算妈妈给我留下的这宝贵的无价遗产，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仿佛感受到了妈妈和大姨的气息，也好像穿越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时光隧道里，扑捉着那个时代讯息和记忆。。。。。。 这三幅绣品，一副是舞动的蝴蝶，一副是人物故事，一副是真正的十字绣【现在到处都卖的的那些所谓的十字绣不可同日而语】仔细看那十字绣的底布，是比现在白纱布还要细上十分的细丝布，让人不能不惊诧绣者是怎样的竟然能在那样细小的十字格里，绣出那绒嘟嘟诱人的葡萄来。再看那舞动的蝴蝶，大姨并没学过画画，却把蝴蝶翩翩飞舞时舞动的翅膀不但画下来了，而且还千针万线的绣出来了，尽管时光已经过去了100多年，但是绣品上的蝴蝶不但色彩光艳如新，而且逼真的似乎是飞落的彩蝶。第三幅是两个历史故事或者说是人物典故，因为绣品上分别有言简意赅的标示------一个是贤妇依教百世流芳，一个是冀邻夫妇相敬如宾，你看那人物不过寸高，脸儿还没有豆粒大，但是上窄下圆的古时代美人的脸的特征不但五官俱全且如复生再现，用手轻轻抚摸绣脸，有一种凸起感，可见就是这一个小脸儿，就得经过百针千线，真的是不能不让人惊叹。记得小时候我惊叹妈妈会绣花，可是妈妈说她绣的远远不能与大姨相比，妈妈说，女孩儿都应该会女红，这就如鱼儿会游水母鸡会下蛋一样，否则你就不是一个好女孩。 (这个小时候挂在家里门上的信袋一一一雁去鸿来的字体是父亲的手书留样，母亲绣工制作，年代久远，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和颜色。由于这是父亲母亲共同的手工手迹作品，我一直珍藏没舍得丢弃) 说到女红，现在可能有很多的年轻人不知何为女红，女红，旧时指女子所做的针线纺织、刺绣、缝纫等工作和这些工作成品。《现代汉语词典》是这样解释的：旧时指女子所做的纺织，缝纫刺绣等工作和这些工作的成品。女红”的“红” 应该读作---gong，女红——属于中国民间艺术的一种。在过去多半是指女子的针线活方面的工作，像是纺织、编织、缝纫刺绣拼布、贴布绣品剪花浆染等等，一般凡妇女以手工制作出的这些传统艺术，称为“女红”。女红技巧从过去到现在都是由母女、婆媳世代传袭而来，因此又可称为“母亲的艺术”。古代评价一个女子，一是看相貌，二是看女红。所以相貌女红常常并举。岁月的长河流淌到现在，女红已经离我们渐行渐远，从我的体会是，我们这一代人，对于女红，还多少会一点，心灵手巧的人就会得多一些，笨的人就会的少一点，到了我们孩子这一代，她们已不知何为女红，她们几乎都没拿过针，就更不用说绣花了，时代发展了，社会进步了，只要你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按道理说，应该高兴，可是我怎么就高兴不起来。现在身边的人，无论是大媳妇小媳妇还是老媳妇，闲暇时间都是在打麻将亦或是玩手机，对于芸芸众生的过普通老百姓日子的人们来说，女性的天资已无从体现，潜在技能和天分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锻炼和发挥，不知这应该是庆幸还是遗憾。 (备注说明，以上图片除了那三副六帧精美的忱头顶系大姨所绣，其余皆为母亲的作品。用母亲自己的话说，她的绣工水平与大姨是相差甚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