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连日的阴雨虽然驱走了夏日的炎炎,但灰蒙蒙的天空暗沉沉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手术室外,长廊外片片竹林碧绿的叶子在连日的雨水冲刷下更加翠绿了,却不知怎么回事都静静地垂着,一动也不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打开着的手机微信显示,××床要转走了,犹豫了半天,还是狠狠心没有送送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次住院时虽然不是我们组的病人,但在我值班住院总的那一个月,每天夜间例行查房,她都是静静地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远远地就抢先打招呼:你好!辛苦了!我没事……面容始终带着微笑。她住院是因为颅内的肿瘤,已经长得很大,破坏了颅骨,又顶着枕顶部头皮鼓了起来,堪比一个小孩的头大小。如今两个“头”被一个肥大的帽子扣着,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瘦小但背挺的笔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科室术前讨论时知道,颅内的肿瘤已经很大,波及了两边的大脑、静脉窦汇区,血运非常丰富,完全切除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风险极高,反复地向家属和本人讲明了情况,后来还是老人本人决定能切多少就多少,前提是一定要恢复头部原样,不想再顶着两个“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这样也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不仅手术时间长,出血相当于换了两次全身的血,另一“头”终于消失了。手术后老人虽然还剃了光头,但还是拒绝了再带帽子,每次见她都是微笑着,身躯挺的笔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到三个月,第二次又来了。那天才下手术就接到我们科另一位教授的电话,我赶到病房,家里人已经配合着护士把她从轮椅上转移到病床上,痛苦的表情带着汗珠的脸庞更加清瘦了,看见是我,努力的挤出来一丝笑容:不好意思,这次又要麻烦你们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来已经恢复平整的头颅这次又鼓了起来,不仅仅是一个,五个鸡蛋大小的包块匀称的分布在头枕部,听到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看着我:不知道怎么了,这次竟然这样,关键是回去后胸背部疼的厉害,这两天竟然两条腿也没了知觉,动着也没有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她不讲,我们也知道,脊柱转移!交代完用药,先不能再让这样痛苦了,然后尽快完善检查,再商量下一步治疗方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和先前预想的一样,而且不止一处,多阶段的转移,最大的一处已经压迫到脊髓,脊柱椎体都有侵犯!再次手术风险更大,而且效果再好也不会维持时间很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只有一个孩子,和孩子商量的时候,陪着的是儿媳和病人的妹妹,听完我结合复查的片子谈话后,久久地都没有说话,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地选择,一再强调,你们的任何决定都是对的,我们都会理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她,用药后疼痛缓解了,依旧每次见我都是微笑着,抢先打着招呼,彬彬有礼……后来,逐渐地知道,她退休前是一所知名大学的数学老师教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病情进展的很快,肿瘤侵犯的部位以下还是完全瘫痪了,她本人也知道了最终情况,有一次查房,她突然叫住我: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捐献的事,可以吗?我突然心里一酸,急忙转过脸:胡想啥呢?好好治疗……后来几次,她还是认真地和我讲,在大学里,她已经签了自愿器官遗体捐献同意书,一再说明,角膜等器官能用的都捐献了,到时把剩下地遗体给我们,好好研究一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以后的每次查房,还是微笑着,躺在床上,但是每次吃饭时都让摇起来病床,尽量端坐着自己动手。泵着的止痛药物一点点的加着量,其他的只能对症处理。原本商量着,再平稳一些,能脱离止痛泵针剂,改成口服的,或许能出院出去到外面转转看看,完成一些心愿遗憾,尝试几次都失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这次转科,我们手术科室长时间这样住着意义也不大,孩子和她都非常理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面的雨还静静地下着,听说要持续到月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