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业‖远去的抽旱烟文化

振业君

<p class="ql-block">自1978年改革开放后,随着工业化和现代化的迅猛推进,传统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被碾压,被淘汰,过去常用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还有许多工匠和手艺等等被抛弃,被遗忘。变化之巨,实属几千年所未见。比如现在谁还知道连枷是干嘛的,火镰又是个什么东东?一直困扰人们的虱子不见了,农民用土坷垃擦屁股的传统不见了……下面,就聊聊渐行渐远的抽旱烟文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时候,我家的院子里每年都要辟出几块地来,自己种植旱烟叶,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兰花”。那个年代,吸旱烟又叫“熏旱烟”,就如同早午晚三顿饭一样,是绝大部分男女都离不开的生活要素。在家里的炕头上,也需要摆个旱烟笸箩,里面除了搓好的旱烟末,还有几支供客人用的有嘴儿或无嘴儿的烟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坐在自家温暖的土炕上,在微风拂面的田地间,在辛苦劳作的歇息中,掏出旱烟袋,挖一锅黄褐色的烟末,掏出火镰打着火绒,迅即按上去深吸几口,虽味道有些冲、有些呛,但在那袅袅散去的烟雾中,一份忙里偷闲的别样惬意,便浮现在农人的眉宇心田。或许,这也是乡间生活的独特韵味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儿时的我,很爱看男人们抽烟的样子:有的猛吸一口后闭嘴,两股子淡淡的烟雾,从鼻孔中徐徐而出;有的则是一口烟吸入,与人继续接话,那烟则随着说话的节奏,从口鼻处四散飞舞,随声飘动。还有的则把烟雾从嘴里吐出来,然后又从鼻孔吸回。还有的是每吸一口,就吸溜着喉结一动,马上咽到了肚子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可口过瘾。吞咽下去的,仿佛就是一口美味佳肴。当时的我,真佩服他们,抽个烟竟然还能玩出那么多的花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院子里种的烟叶,主要供家人和来客吸食。留足储备后,多余的则送众亲友分享。那时的人们,习惯于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即便有了剩余,也不会想着去卖钱。倒是常有人从亲戚家回来时,带回一些名贵的毕克齐烟叶,分送乡邻。这种烟叶,产于绥西一带,金黄色的品相,一闻烟味,立马就能分辨出来,独特而诱人,比起当地的小兰花来,确实要略胜一筹。</p> <p class="ql-block">旱烟的烟籽,是黑灰色的小颗粒。不同的品种,分别保存,只有大人们才分得清。开春时,一般先在小畦子里育种,然后再移栽到烟田。长成后,有的呈墨绿,有的呈黄绿,据说前者口感偏硬,男人爱抽;后者偏软,女人喜欢。那些烟叶生长成熟后杆粗叶大,高度大多可以超过我儿时的个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时,我常常猫着腰,钻进烟叶地里,去摘取靠下面几层最先发黄的叶片。摘好后,就用针线或细铁丝,把烟叶的叶柄穿起来,搞成长长的一串,然后挂在屋前的木头撅子上,风干晾晒。半干的时候,为色泽好看,须移入室内慢慢阴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阴干之后,随便摘几片烟叶,一揉搓,就变成了一大把烟末。把它装入烟锅,或者用纸卷起来,就可以吸食了。村人们用的烟锅,大多一拃多长,是中空的竹杆或木杆,一头安上铜、铁或铝制的烟锅头,另一头则安上玻璃或玉石的烟嘴。烟口袋多用结实的粗布或帆布,讲究一点的则是用牛皮羊皮来缝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后来,年轻人赶时髦,就用书报或其他废纸,裁成二指宽的长方形纸条,随身装上一沓子备用。想抽烟时就取出一张,两手一折,捏一撮烟末,在手里扭弄一番,便成了头大尾小的纸烟卷。点燃后悠悠吸入,徐徐吐出,美美地享受起来。饭后一袋烟,胜似活神仙。</p> <p class="ql-block">在出门或下田劳作时,人们将烟锅插入已装好烟末的旱烟袋。烟袋口那条带坠儿的绳子,绕两圈后抽紧,漂亮的烟嘴外露着,把它别进裤带后或插在肩颈处,也是一件蛮不错的男性佩饰。此外,大凡抽烟者,还须随身携带一个火镰包,里面装有火绒、火镰和火石三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火绒是采集野外的艾蒿老叶,经过晒干和反复揉搓后去除杂质,留下艾绒;火镰则是一块稍厚点的弯镰状的铁片,一般要由铁匠炉专门打造;火石则从野外专门找那种质地坚硬的青白或黄色半透明的顽石,砸成小块并露出锋利的棱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取火时,将火石置于左手的拇指与食指之间,并用拇指的指甲,将火绒置于石棱边缘,右手则用火镰由上往下擦击火石。擦出的火星溅到火绒上,待燃到冒出一缕青烟后,立即摁到装好烟末的烟锅上面,猛吸几口,旱烟末也就被点燃了。此时,如果有人要求“对个火”,并伸过他的烟锅,你就要将烟锅与对方的上下相扣,经过你吹他吸的一番对接,就可以为对方完成点火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经过长期的耳濡目染,我们这些村里的孩子,大多较早就开始了吸烟,都有点“奶子功”。记得我曾用一小袋烟末,换回了一支亮红色的曲柄烟斗,悉心把玩和悄悄用了很久。我还有过一个要件齐全的火镰包,并可熟练地打火用火,可惜的是,这些宝贝都没有保存下来。</p> <p class="ql-block">那时,我们这些孩子们还普遍会自制卷烟。卷烟器很简单:一根筷子的中段,牢牢地粘上一张硬些的纸片,再备一点浆糊。每次卷一根,半天也可以卷出几十根来。抽着这样的土卷烟,吞云吐雾,仿佛有了一种抽“洋旱烟”(香烟)的派头,心里自然也是美滋滋的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觉最为刺激的吸烟游戏,当属几个孩子一起抽“地钵儿烟”。在平坦的地面,造出一个圆圆的小坑,里面装满了旱烟末。大家爬在周围,将自己的莜麦秸管,分别伸入小“地钵儿”的底部。一旦在上面点着了火,大家就同时使劲,猛吸几口,很快就会烟雾缭绕起来,“地钵儿烟”也就宣告成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孩子们自然而然就抽烟成瘾了。到了后来,还抽过更有味道的散烟丝、筒烟丝还有水烟丝,以及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甚至还用“拔零根”的方式,品尝过三分钱买一根的牡丹牌。要知道,这可是当时最高档的香烟,每盒六毛钱啊!当然,这都是背着家人偷偷干的勾当。资金的来源,只能是在家里的“鸡屁股银行”里偷偷截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抽烟恶习,一直保持到十二年前。其实,本人对香烟的承受力十分有限,每次抽个两三口就须掐灭,缓一缓再抽。否则就会晕头打脑,心跳加速。如果把一根抽完,那就会嘴唇发抖,脸色刷白,浑身不舒服,走路也会闪深踏浅,甚至恶心呕吐。即便如此,也是经历了戒了抽,抽了又戒的多次反复,才终于彻底戒掉。现在,我已戒到了一闻见烟味,就感到恶心的境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韩振业:内蒙古集宁人,现居呼和浩特</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