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熟了

夏雨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乡间小路上，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杏子的甜香。那熟透的杏子，繁星般挂满枝头，在绿叶掩映下，尽显圆润饱满。召唤着在诉说岁月的故事，也勾起了我心底深处无尽的追忆与怀念。

老家院子的墙角有一棵杏树，每年七月如期而至，满树的杏子黄里泛红，如同一个个小灯笼在枝头歌舞，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我是亲吻着这抹杏韵长大的。小时候，每年从杏树开花时我就开始观察期待，时不时望着杏树恨不得立马就能送进嘴里。七月时节，杏子终于娇羞的披上一抹红晕，我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小伙伴们来到杏树下，仰起头，贪婪地望着高高炫耀于枝头的那些熟透的杏子垂涎三尺。杏子的皮儿很薄，薄得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破裂，然后露出里面鲜嫩多汁的果肉。我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树，挑选最大最甜的杏子，一掰两半，满心欢喜地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液满足了味蕾的寂寞，那青涩的美妙让我至今想起，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有一年杏子熟了，沉甸甸的果子压弯了树枝。父亲觉得太多的果子吃不完可惜了，便打算摘一些去集市卖。等第二天我从梦中醒来，发现父亲已经摘满了两大框。出了门，父亲挑着扁担，一步一步坚实有力，杏框略略压弯了父亲的脊梁，但坚毅的眼神披上晨曦中的一抹金黄尤显慈祥。我奔前忙后，犹如一只快活的百灵护送着杏子，偶尔取一颗掰开，父亲一半我一半，好是香甜自在。我们去了离外婆家近的通边集市。步行十五公里，到了集市上，人们熙熙攘攘，买卖拥挤。山货摊、瓜果蔬菜摊，摊摊新鲜；吆喝声，叫卖声，声声入耳。时下正是麦收时节，人们赶来买收麦农具，相对以往集市就显得各位热闹。我们选择了一块空闲地开始买卖，起初父亲说一角钱十个杏，可是真正卖起来，一角钱十个的二倍也远远不止。尤其是遇到外婆家村子里的舅舅姨姨们，父亲会一毛也不要还硬塞上一包。差不多中午时分框子空了，可是手里仅仅只收到一元四角。数着为数不多的一元四角被赶集的小姨笑了，甚至调侃说那么远的路挑来送人还不如在家就近送邻居。可是小姨哪里知道父亲不辞辛劳赶来是为走这条路，见见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因为这一程有母亲的影子和他与母亲的太多故事。回家的路上父亲挑着空荡荡的框子，我吮吸着糖果的香甜味儿蹦蹦跳跳。如今回想往事已成了故事，闲暇时讲给我的孩子听，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种回味也是对那一段岁月的诉说。

今年，杏子熟了，父亲催了一遍又一遍。听着那略带责怪又惦念的唠叨声，我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操动搁下手中的事奔驰在回家的路上。

站在杏树下，久违的踏实涌上心头。这棵伴随我整个生命的杏树，一年又一年不畏风雨，努力开花结果，尽管多次被修剪被锯枝，可是他从来没有间断过重生。只是如今杏树老了，结出的杏果也没之前那么大那么圆润多汁。树杆外皮已呈黑色，粗糙疤痕深又多，枝叶也比之前稀疏了许多。我爬上树去摘杏子，如同小时候在父亲怀里撒娇，只是内心少了儿时的童真，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伤感。杏树老了，父亲老了，我也已在变老的路上，曾经还是孩子的我，如今我的孩子长大了。许多年以后，杏树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守在这里，守护着我孩子的孩子？生命是一种轮回，走的人走了，来的人来了，每个在这里生存过的人，都是杏树的孩子，听她讲述过去的故事，一代又一代，代代相承。

“落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杏树几十年来以他历尽沧桑的身躯呵护我们。春天千花万蕊点缀春景供人观赏；夏天杏叶浓郁遮阴杏果飘香，以便家人乘凉解馋；秋天杏叶红了装点院落，将热烈与浪漫融为一体；冬天杏叶落下来，烧炕取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生命履行使命。和生活在这块土地的人们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本有的坚忍去抵御光阴似箭与人世变幻。

杏子熟了，它不仅是一种果实的成熟，更是一种岁月的沉淀，一种对过去的怀念。在回望的想念里，我懂得了珍惜，珍惜那些曾经拥有的清纯美好，无论时光如何流转，那些回忆都将永远伴随着我，温暖着我的心灵。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愿怀揣着这份舔犊与怀旧，感恩着行走在光阴的路上。